全一章（2 / 2）

他想了想又删掉，坐在窗前继续看天。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打开，是枫前辈发来的消息。

“大概是雨下得很干净的缘故，今晚能看到十分漂亮的银河哦，不要错过了，赶紧抬头。”

龙套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枫前辈和律说了些什么呢？在我去洗手间的……”他看着闪烁的光标，准备删除。

“糟，糟糕……！”按成了发送。

龙套噌地站起来，不小心磕到了玻璃，当的一声。

“疼……”龙套抱头蹲下。

爆发能量槽激增15%。

艰难地熬了一会儿，等到了枫前辈的回信。

“律以为我是坏人呢，我很努力地证明我不是了。弟弟真的很关心你啊，虽然方式有些别扭。”

这样啊……龙套胸口的堵塞感消失了些。

“早睡早起长得高哦。晚安。”立刻又收到一条。

“晚安，枫前辈。”龙套赶紧回复。

“诶？诶？？我回复了？”龙套慌张地站起来，又磕到了玻璃，当的一声。

“哥，没事吧……？”律打开房门。

“没，没事。晚安，律。”龙套手忙脚乱爬进被窝。

梦到了穿着红裙子和白裙子的两个枫前辈。

红裙子的枫前辈头顶王冠，坐在宫殿尽头的王座上支着下巴噘着嘴，一副无聊的样子。她看到龙套眼睛一亮，提着裙子从王座上跑到他面前，笑盈盈地牵起他的手，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枚小印章，啪地盖在他掌心。然后他牵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往花园。花园里，白裙子的枫前辈与洁白的桌子漂浮在巨大的棋盘上。她没注意到龙套，一边喝茶一边指挥棋子们蹦来蹦去。红裙子枫前辈翻了个白眼，继续拉着龙套前行，穿过了花园，进入另一座高大建筑。她围着龙套转了一圈，指挥扑克牌们给他换装。

“诶？”龙套看着镜中如同洋娃娃的自己，猛然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梦？龙套看了看，离闹钟还有两分钟。于是他静静躺回去等待闹钟呼唤。抬起右手，手掌的红色爱心标志十分醒目。

他试着洗，怎么洗都洗不掉地鲜艳。他看着那个标志，想起梦中枫前辈牵着自己的手，穿过走廊穿过花园，穿过风穿过光，忽然想跟她说一句早上好。

当然没有发送过去。

在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自己又失忆了，醒来时眼前一片废墟。比如又下雨了，他找了三个小时没能找到小酒窝。比如今天枫前辈一直没联系他。

头脑有些混乱。枫前辈今天很忙吗？他心不在焉地做着作业，不时打开收件箱看看自己是不是漏掉了来信。

终于做完作业，他躺在床上看掌心的标志，似乎比早上浅了一些。

又梦到了两个枫前辈。白裙子的枫前辈拿着球棒，优雅地击中火鸡投来的乌龟。然后她拎着裙摆飞快地跑起来，越过一个个趴在地上当垒的扑克士兵，回到本垒，而被她击中的小乌龟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于是下一位击球手只能换成打刺猬。

龙套傻傻地站在场边，忽然被扑克士兵拉入场，给嘴里咕咚咕咚灌了点什么药，一股脑塞进透明圆球。

“等等……”他还没说完，就被扔了出去，然后被啪地一声被打中，飞向天空。

什么超能力都用不了。

在天上飘了阵儿，他被一顶帽子兜住了。

一位脸上画得五颜六色的先生将他从帽中取出，献给红裙子的枫前辈。

枫前辈笑眯眯地把他从球里解放出来，放在桌上。

枫前辈递给他一小块蛋糕。

“谢，谢谢……”他抱过那块蛋糕，咬了一口。身体变大了一些。

五颜六色先生将他从桌上抱到地面。他再咬了一口蛋糕，又长大些。吃完手上这块，他正好比枫前辈高半个头。从这个角度看枫前辈，很新奇。

枫前辈拉着他又在宫殿里左拐右拐，到了一间塞满衣服的房间。她拍拍手，从衣服堆中滚落一只戴眼镜穿小背心的老鼠。

老鼠打了个呵欠，抬起眼看他，示意他跟它走。枫前辈轻轻在他背上推了推，龙套就被老鼠尾巴卷着手腕栽进了衣服堆。

龙套落在了软绵绵的垫子上。

这个房间看起来像裁缝室。老鼠拿着软尺在他身上胡乱笔画几下就跑去裁剪缝纫。

“那个，请问？”龙套端坐在垫子上。

“虽然我们很不喜欢你，但谁让你是未来王妃呢？”老鼠没好气地说。

“王，王妃……？”龙套结巴。

“闭嘴！别炫耀！”老鼠狠狠地抬头瞪他。

龙套乖乖闭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龙套低头看掌心的红色印记，似乎比刚才又淡了一丝。

“喏，好了，自己穿上。你现在还不是正式的王妃，别想我伺候你。”老鼠暴躁地扔给他华丽的礼服。

惊讶于老鼠的速度，屈服于老鼠的暴躁，龙套满头大汗地试图分辨这一大堆衣服哪件该穿在里面，哪件该穿在外面。

“请，请问……”龙套纠结了半天，想抬头问问怎么穿，结果裁缝室就只剩他自己了。

龙套好为难。

这时候门开了，红裙子枫前辈走进来。她看到龙套茫然的脸，了然地选出一件件衣服依次搭在他手臂上，然后把他推进更衣室。

龙套奋战半天，最后只剩下一句感叹：还好是裤子。

红裙子枫前辈看到他打开门走出来，很高兴的样子。她凑近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龙套不自觉屏住呼吸，像第一次见面时她帮他整理领结那样。

枫前辈挽着他的手，窗外的阳光就忽然变成了月色，装饰着繁复图案的墙壁上也依次亮起烛光。一列手持烛台的扑克兵敲门而入，恭敬地弯下腰，为二人带路。

当他们路过一处闪耀的水晶走廊时，龙套从光滑的切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龙套醒了过来。

闹钟还有一分钟响起。他看看掌心，红色真的浅了。

【4】

今天枫前辈也没有联系自己。放学过后，龙套跟往常一样去师父那儿打工。

周身的低气压让灵幻很在意。

“这是怎么了？”灵幻双手交叉，把下巴搁上去。“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啊。”

“我……”龙套抬起头，又低下头。如此反复十次，他说，“有一个亲切的前辈，已经两天没有联络我了。”

“哈？”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前辈不开心的事。”龙套绞手指，“不然前辈为什么忽然不理我呢？”

“直接去问不就好了吗？”

“诶？”

“自己再怎么想也没用吧，还是向本人确认比较好。”灵幻放松了靠在椅子上。还以为多大事儿呢。

“师父，如果没什么事，今天我先走了。”龙套从柜子里掏出上次的校服和假发。

“什么？！你说的前辈……是女生？”灵幻惊掉下巴。

“嗯。一个很亲切，很亲切的前辈。”龙套换上衣服。

“这样啊。嗯嗯。理解了。”灵幻绕过办公桌，走过来帮他固定假发。

“谢谢师父。”

“加油哦。”

“嗯。”

龙套走在路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抬头挺胸，像她说的那样。一路上顺畅无阻地来到了阅览室。

“请问……枫前辈在吗？”他鼓起勇气走进去，问前台那个看书的女生。

“枫已经请了两天病假了。”女生露出担忧的神色。

“诶？”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去问问葵前辈。”

“打扰了……谢谢……”

“没事。”

病假？两天？

想到枫前辈说她曾经心脏不太好，龙套有点害怕了。站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他几次抬手想敲门。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身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我，我有事想问问葵前辈。”

“我就是，有什么事？”

“请问枫前辈她……怎么了？”

“……等下，难道你是那个锅盖头龙套？”

“诶？”

“真的是你啊。枫说是个可爱的孩子，一眼就能认出来。”葵感叹，“枫她，已经昏迷，嗯，也不算，已经沉睡两天了。身体上检查不出问题，但就是醒不过来。”

“请问她现在在哪里？”龙套的心揪起来。

“桐原医院。你等我一下，我交接了工作和你一起去。”

龙套看着掌心的印记，已经浅得要仔细看才能看清了。他紧紧地握住，仿佛这样它就不会再消散。

还没进医院他就感到灵的气息，果然来自于枫前辈的房间。

推开门，枫前辈的病床边坐着一位白发红眸的美青年。龙套抬手就想要度化他。

“杀掉我，她会立刻死去哦？”

“……”

“烧掉那本书，她就回不来了。”青年笑得很美，“不过那样挺不错，我和她就能永远在一起。”

龙套看了眼床头的书。是一本很旧很厚的童话故事集。

“她在书里？”龙套问。

“是啊，你要怎么办？”青年歪着头问。

“我要带她回来。”

“这本书有一千零一个故事，你猜她在哪里？”青年低头看着身侧沉睡的枫，爱怜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她本来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龙套用灵力束缚住青年。

“没用的，你掌心的印记已经要消失了吧？”动弹不得的青年还能说话。

龙套没有看他，只是将手放在书上。下一刻，他半个身子倒在了枫身边。

看呆了的葵这才反应过来，小心地戳了戳地上的粽子美青年。

“别碰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觉得呢？”美青年反问。

“可是这样……不是枫希望的未来，只是你希望的。”

“闭嘴。”

葵再狠狠戳了他一指头，费劲地将龙套整个人都搬到床上。

拜托了龙套，带她回来。

龙套晕晕乎乎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哦亲爱的，不要沮丧。我这就为你施加魔法。”一个胖胖的老仙男挥动魔杖，将他身上灰灰的工作服变成了一袭笔挺的白色礼服。

南瓜车，侍从，依次展现在他面前。老仙男将他推上车，“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回来呀。”

龙套就这样不明所以地来到了皇宫。

舞会正到中段，侍从拉开大门，他一眼就望到了人群那头的枫前辈。她挽着发髻，头上戴着小小的王冠。她穿着浅黄色的礼服，裙摆像缀满了春天的风。

她也看到了他。

她对他笑了笑。

龙套觉得胸口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走向她。

“请问，能和我跳支舞吗？”他说。

枫前辈点点头，将手交给他。

龙套绝对不会跳舞。但在枫前辈的引导下，勉勉强强能跟上步伐。他们滑过舞池，一直到了露台上。漫天星光下，枫前辈看着他。

龙套开始紧张。他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枫前辈的脸在眼前放大。

画面一阵扭曲，龙套出现在森林里。他披着红色的斗篷，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面包和酒。

他沿着林间小路快步前行，没多久就看见了一座小房子。他刚到门前，就听到身后树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过身，是头上顶着两只毛茸茸耳朵的枫前辈。

“……”龙套窒了一下，试探性问到，“你饿了吗？”

枫前辈点点头。

“我有面包和酒，送给你好不好？”他往前走了几步。

她点头，从树丛后站起来。

龙套猛然闭上眼睛，抖抖索索地解下斗篷捧在手里。“请，请穿上这个！”

听到一阵声响后，他才敢睁开一条缝。

她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的树桩上，捧着面包吃得很认真，斗篷后面还露出一截大尾巴摇来摇去。龙套低头看掌心，那印记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枫前辈吃高兴了，站起来左看右看，就要亲上他的脸。

画面扭曲了。他站在黑漆漆的雨幕中，面前是城堡的大门。

他伸手敲了敲。

吱呀——门开了。一只大白鹅站在门口。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就是枫前辈。

龙套握紧右手，一鼓作气扑向大白鹅。

画面再次扭曲。

落满灰尘的城堡，床上躺着睡着的枫前辈。

总之——

龙套小心避开藤蔓，对准枫前辈的脸，紧紧闭着眼睛俯下身。

落入黑暗。

掌心发烫。

好像能使用一点灵力了。他将灵力集中在右手掌心，瞬间从掌心悬浮起一个粉红色光球，缓缓向某个方向飘动。龙套紧紧跟在光球后面，渐渐接近了一处光明。

枫前辈的病房……

枫前辈笑着看向床边的青年。

青年正在给她削苹果，切好一块要送到她嘴边。

龙套跑起来。

不可以吃。不可以吃！等等！

能感受到的力量越来越多，他飞速跑起来。

画面流速逐渐变慢，那块苹果停在枫前辈嘴边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气喘吁吁地闯进画面，伸手就是一条念力打飞苹果。

“枫前辈。”

她些许发丝漂浮在空中，染上夕阳的颜色。

“对不起，我来晚了。”

龙套跪坐在被子上。

“我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枫前辈很重要。”他轻轻把右手掌心贴在胸口。掌心很烫，像要燃烧起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

“对不起啦前辈，既然你希望回去，那我必须把你带回去。”他逐渐靠近枫。

“只有这种方式，真的对不起。”他喃喃。

【5】

“可恶！”粽子青年忽然出声。

枫睁开眼，脑子很疼，感觉自己身边好像躺着一个人。

“你鬼叫什么！”葵没好气地踹了一脚粽子。

枫转个头，发现龙套近在咫尺的脸。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她。

“早上好，前辈。”

随后他脸颊通红，一个侧边仰卧起坐翻下了床，撞得床头上那本书狠狠砸在脑袋上。

“你没事吧？”葵跨过大粽子，赶紧把龙套扶起来。

“没没没没我没事。”龙套拼命摇头。

“谢谢你。”葵摸摸他的头。

“……不用谢。”龙套低声说。

“我怎么在这里……？”枫的声音很沙哑。

“这位小姐，你都睡了两天了！担心死个人！要不是龙套把你从书里拉回来，你还真要变成书之灵啊！”葵一边抱怨一边擦眼泪。

“对不起……”枫说。

“道歉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葵凶巴巴的。

“我好想做了个好长好长又很混乱的梦……但是想不起来梦到什么了，脑子好疼。”枫慢慢说。

“太好了！”前辈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龙套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我，我是说前辈醒来，太好了。”

“谢谢你啊，龙套。”她虚弱地笑笑。

“太可恶了！”地上的美青年企图引起注意。

“现在我可以超度你了。”龙套面无表情地解开束缚。

美青年瞬间缩水成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啊。”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白？”

“……”龙套停下动作。

“……”小男孩眼圈一红就要哭。

“真的是小白？”

小男孩汪地一声爆哭，扑到枫怀里。

“你个大骗子……说好了……要一起……怎么就……不理我……”

“对不起，”枫轻轻拍着他后背，“我自从去了医院就再也看不见你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了……”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小男孩拿小拳拳锤她脸。

“这样啊，不是不理我，是看不见了啊。”随后他停下来。

“呜呜呜好难过啊……！”发出更加激烈的爆哭。

“对不起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手搂着小男孩一手摸他头。

“呜呜呜不行！你得补偿我！”

“嗯嗯，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她哄着孩子。

“和我结婚！”

“啊？”

“呜呜呜呜不活了！大骗子！说好的补偿……！”忽然哭声被动刹车。

龙套面无表情地把他从她身上扯开。

“呜呜呜枫，这个人好坏的！他在梦里对你……”被动闭嘴。

“不是的前辈！我没有！这个……”龙套慌慌张张解释。

“反正我都不记得了，没事啦。”她笑。

龙套更加失落。

“话说回来，我在阅览室架子上看到的书，也是你？”她想到那天的诡异事件。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平时的生活……”小白垂头丧气，“对不起……吓到你了……不过，从今往后，我们还是能在一起的吧？会在一起的吧？”

“嗯，当然。”她点头。

龙套想起小酒窝还在的时候，他问小酒窝。

“我想每天都跟前辈说早上好，晚安，我出门了，我回来了。”

“你喜欢她。”小酒窝长出小手挖鼻孔。

“我想见前辈，想跟前辈呆在一起。”

“见不到前辈的时候，我胸口有些不舒服。见到前辈了，很开心，但更不舒服。”

“喂，小茂，她喜欢你吗？”

“前辈那么好，怎么可能喜……喜欢我。再说……我喜欢小蕾呀。”

“你除了想跟小蕾手牵手回家你还想干嘛？”

“……”

“我……喜欢……前辈？”

“这样啊。原来这是喜欢啊。”

“再叫小茂超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