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天佑说:“谁让你整天走我旁边啊?”
三米说:“你以为我愿意啊?”
他们俩一来一去,越说越大声,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都已经很不对路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明仔冷得要死还要在一边盯着,心里疑惑他们什么时候又结了梁子,是不是今天训练的时候有了什么他没注意到的过节。前瞻后望了一下,街上静悄悄的,要是他们打起来,那还没有人能帮忙拉住。
但他们那次没有打起来,各自说完就又迈开步子没事人一样继续走了。明仔松了一口气追上去,还没到家,两人就已经又和好了。
“今天就这样吧,”明仔最后揉了揉太阳穴,“估计你也没有食欲了。”他又轻声呼唤了天佑几次,想把他搀扶起来。
“我送他回去吧。”
明仔看了三米一眼:“你怎么送?你又不开车。”
三米垂下眼睛:“你先回家吧,你住得远,今天也辛苦了。我有司机,可以载他回去。”
明仔望了一眼还在趴着的天佑,又望了一眼表情恳切的三米,心里有些犹豫:“也好……你不会等下偷偷把他杀了吧?”
三米失笑:“怎么可能。”
“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明仔当然只是在开玩笑,但他有时候真的不确定三米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干律师这一行,知道人要是气晕头了,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三米扶着天佑上了车,他和过去一样瘦削,没有一点要发福的迹象,挺高的个子,人却轻飘飘的。明仔看着他帮天佑绑了安全带、关了车门,然后又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车缓缓开走。
虽然已经醉了,但天佑还是能模模糊糊认得人的。比如说,他愿意搭理明仔,但是不搭理三米。如果不是明仔已经提前哄骗着让天佑说了家里的地址,恐怕他问再多次,他也不会吭声。
跟司机说了地址,车子一路向目的地开。天佑很安静,就那样歪着头靠在车窗睡着了。
他睡觉的样子傻乎乎的,但是不讨人厌。
眼窝深,眼皮薄,五官细致,嘴唇尤其长得好,下颌线清晰到触目惊心的程度。头发长长的,很柔顺。他睡着了不说话的时候,同样也是很柔顺的。等他醒了,就总翘着嘴角拿酒窝对着人笑,什么都不担心,什么都不在意,跟小孩儿似的,也有点街头小阿飞的感觉,又纯又性感。
过去几年,他想象了无数次这么近地看天佑的脸,有时候宁愿他真的已经变得像八卦杂志偷拍的那样又老又残,或许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打消他那无望的爱慕之情。有时候,他又宁愿自己当初压根就没有看过那场电影,从没有认识过这个人,那就不用傻瓜一样在苦海里浮沉。
天佑住的地方比他想象的要小很多。从他身上找到了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去,房子里面也和外表看起来的一样局促。
只不过非常干净,几乎到了纤尘不染的地步。屋子里的摆设整整齐齐,就像展示用的样板间一样。
虽然外表看上去给人的印象是不拘小节随随便便,但天佑是三人中最爱整洁的一个。他严重到有强迫症的地步,有一次在外地参加活动,在酒店房间里呆到半夜天佑还不睡觉,非要出去,说是下午看到走廊上的一幅画挂歪了,他一定要去把它摆正了才睡得着。朱莉给他们开会的时候,天佑会无端端站起身来,走去把窗帘没拉好的地方扯好,才能坐下听正事。
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宿舍里有烘干机,衣服干透了之后,他偶尔会帮天佑收起来放在他床上。天佑毫不领情,只会发脾气说不能把衣服放在床上,更不能这样乱七八糟地堆起来。他们有一次事先准备签售会的东西,先给几百张小卡签了名,之后还要一一给专辑贴上特殊的宣传小贴纸。那个贴纸本该用一个固定的角度贴在一个精确规定好的位置,但是几百张小卡签下来就已经觉得累得要命,加上第二天一大早有活动要早起、那个贴纸还是贴在专辑塑封外面的,专辑一被拆开它们就会随着包装被丢掉,所以他和明仔都觉得只要大概贴对位置就行了。天佑却嫌他们的贴纸没有对准贴好,于是自己开始一张一张剥下来再重新贴上。他一个人在客厅亮着灯贴到半夜两三点,三米忍无可忍问他是不是神经病的时候,他还要不甘示弱地骂回来说关你什么事啊。
在污水遍地、到处都是灰尘和机油印迹的洗车行里长大的天佑怎么会这么瞎讲究,真是一个不解之谜。他还没入行之前,就常常学都不上地跑去洗车行帮忙,当年一心导演两次去学校找他都扑了个空。
他找到卧室,将天佑搀扶着放在床上,又找了毛巾给他擦了脸。天佑睡得很沉,全程一点要清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三米检查了一遍水电窗户,才恋恋不舍地看了床上的天佑一眼,关上门离开。想起明仔那句“你不会等下偷偷把他杀了吧”就觉得又好笑又伤感。就他这个看见天佑就走不动的样子,哪怕宇宙中存在着无数个平行世界,也不会有一个三米会想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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