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俞家酒(二)(1 / 2)
夏端刚刚出兵北伐不久时曾收到过一个消息,是小兴王的死讯。
起初他是有些震惊的,不过细细想来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小王爷对曾玉泽而言不过是个挡箭牌。外人个个都称赞曾玉泽仁义,可夏端清楚得很,这人从不是个宅心仁厚的,如今不需要的人自然也不会留着。
不仅是不需要。夏端想,小王爷这人,大概如今留着也是多余了。
范禾闲不住,不久便打听到了小王爷的真正死因:曾玉泽对外说是意外沉船,但其实正是他派李应征在小王爷的船上动了手脚。
李应征是李应翱将军的亲弟弟。
夏端当时正筹谋着攻打山东,再加上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于是便也没多在意。直到天运二十七年十二月底,承天府派人送来密报:曾玉泽将在第二年正月建国称帝。
这么快啊。夏端笑了,笑着笑着却沉沉叹了口气。
“太难了,”他说:“当初年纪轻,从没想过一句太平天下居然要付出这么多。”
“有舍才有得,”崔翊程道:“这还远远不够呢。”
“罢了,”夏端笑道:“山东还未平定下来,咱们做好份内的事便可。”
天运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三,曾玉泽于承天府登基称帝,立国大兴,定都庆城,改元弘熹。
自此,大兴与大俞已成南北对峙之势。
“还是要小心为上,”崔翊程倒是时常劝诫他:“慎始如终,则无败事。”
也对。夏端觉得他们离着最后成功已然仅有一步之遥,可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这时候越得小心。
弘熹元年三月,夏端彻底扫平山东,而后向西与窦英率领的汉阳军合兵,共同征讨中原。
转眼间已经在战场上度过了小半辈子,对夏端而言,打仗近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纵使他的战场已经从江南转到了中原,甚至要一路去往黄沙万里孤城的西北边境。
青年的时候,每次上战场他都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仿佛上阵杀敌就能让他忘却心里的仇恨与世俗的种种烦忧,让他心里好受些似的。可如今年岁渐长,他这才渐渐地明白,诸事由心,心宽则天地皆宽。
那天攻打灵州时,夏端带着兵冲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他以为自己不是孤军深入,可等他反应过来,他和他的兵都已经腹背受敌。
他皱了皱眉,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他想,不是吧,南征北战这些年,难道今天要折在这里了?
他终归是有些不甘心的:然而为的却不是这天下。他知道如今到了这份上,就算没有他,曾玉泽得这天下也是早晚的事。
他不甘心的是崔翊程:他决不舍得把对方一人留在这世上。
然而这只是一闪而过的一些渺茫的思虑,夏端现在分不出心思来想自己:
他得尽可能让他手下的兵活着。
他谨慎地盯着四周,审时度势,觉得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于是赶忙指挥着部队向自己靠拢,伺机突围。
“月笙?”一片烟尘中,夏端远远地看见了范禾带着军队朝着他这边冲来。他仔细看了看,这才敢确定下来,于是冲那人喊到:“这边!”
“夏将军!”待赶到夏端身边,范禾翻身跳下马,而后大跨步赶到夏端面前跪下:“末将来迟了。”
“这话从何说起啊?”夏端赶忙把他扶了起来,望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却被范禾死死拦住了。夏端感叹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他转头四下看了一眼,而后赶忙下了命令:“撤军!”
这天晚上在驻地驿马关,夏端在住处被崔翊程狠狠地骂了一顿。
“多大的人了,”崔翊程忿忿道:“带兵这么多年,怎么还能犯这种错?”
夏端知道自己理亏,于是默不作声,只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崔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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