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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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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将天渎镇定为首战攻破点,自是无甚异议。反倒是何时开战,引得军中争执不休。

傅家援军迄今未至。赵任本欲待援军抵达再作打算,奈何张、王两位副将加之军师沈义安却主张尽早动兵。

“现下唐家援军已至,兵力充足,应当尽快出兵。”沈义安道,“再往后,天气愈寒,若再逢雪天,作战只会难上加难。”

赵任难做决断,踌躇良久,问询唐骋:“少将军怎么看?”

唐骋思忖片刻,决然道:“可以一试。”

赵任微微颔首,沉思半晌,终一拍案,定于三日后出征。

唐骋走出中军帐时,正逢见一个探头探脑的少年。两人冷不丁打了个照面,那少年连忙溜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唐大哥”。

唐骋听出是赵湉的声音,便笑了笑:“怎么了?”

他与赵湉一同走了半路,才知道自从那日靳宵来过之后,赵湉成天夜里做噩梦,竟是信以为真,真当靳朝在帐内盯着他。

他心中有愧,也多有不安,便突发奇想,想把靳宵接到身边来照看,此番便特地来求唐骋陪他前去。

唐骋听得哑然,只是问他:“你当真敢去?”

赵湉涎着脸道:“不……不怎么敢……所以……这不是找你来了么?”

唐骋无奈道:“只怕我护不了你周全。”

赵湉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只要陪在我身边,我心就定了。”

唐骋便允了他。赵湉大喜,跟在他身后时,都不禁颠着乐。

唐骋走到帐外时,未见其人,也未闻其声,倒先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酒香。

他挑帘而入,便见那几个少年围作一圈,一只酒坛在几人手中传来传去,正落在了方崇手里。

见唐骋来了,方崇挑了挑眉,扬起酒坛招呼道:“少将军,要不要来一口!”

秦岫笑着臊他:“里头都是你的唾沫还给少将军喝,好意思么你?”

方崇“嘿”了一声,正要还嘴,却听唐骋笑道:“不妨事。”

他在一众少年身后坐下,接过酒坛,小抿了一口,微微奇道:“这是……米酒?”

“嗯。”贺鸣应道,“前些日子老谭酿的。”

谭朔闻言取来两坛未开封的酒,递到唐骋面前,朝他粲然一笑。

“这么多?”唐骋先是未接,只是笑望着谭朔,“谭朔这是酿了几坛?……怕是要不少米吧?”

谭朔放下酒坛,一板一眼地掰起手指数了起来,还没数完就被方崇抢先一步:“甭数了,八坛。”

“嗯,八坛。”贺鸣道,“米是阿宵从抚恤中拿出来的。”

唐骋听到“抚恤”二字,不由一怔,而后放眼去寻靳宵。他环顾一周,才发现那小小的人影,原来就在贺鸣身旁。

靳宵不知喝了多少,此刻苍白脸颊微醺泛红,相比平日里的淡漠,显得有人情味了许多。

唐骋不觉莞尔:“阿宵也喝了?”

靳宵点了一下头。

贺鸣笑了,拢着他的后脑勺轻拍了拍:“阿宵一沾酒就上脸,其实没给他喝多少。”

唐骋看得有趣,禁不住含笑多看了两眼,忽而怀中一沉,却是被谭朔塞进了两坛酒。

唐骋抱着酒坛顿了顿,将其中一坛还给谭朔:“一坛就好。”

贺鸣却代谭朔推了回来:“少将军,一坛是给你的,另一坛……是给我师父的。”

唐骋微微一愣:“你师父?”

贺鸣抬起头来望着他,颔首郑重道:“我……拜了易铮为师。这几日常去你……他那处练武,只是少将军近来事务繁忙,一直没能见到。”

唐骋恍然大悟,笑着拍了拍额头:“我这记性……易铮先前同我说过此事。”

又摇了摇头,才放下手来,望着贺鸣温声道:“那很好,易铮是个好师父。”

贺鸣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忽见谭朔猛然站起,如临大敌地死死盯着帐门。

他顺着谭朔的目光望去,霎时也变了脸色。

顷刻间,帐内骤然死寂,潜滋暗长出几分剑拔弩张之势来——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赵湉在数道目光的盯视下,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立在了帐前。

却是方崇最先回过神来,将谭朔往回一拽:“老谭,看什么呢?别脏了眼。”

谭朔被方崇拖拽着坐下,一双眼仍狠狠钉在赵湉身上,一身宽厚荡然无存,活像一只被侵占了领地的獒犬。

贺鸣死死盯住赵湉,冷笑了一声。他将靳宵往身后一揽,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赵湉:“赵公子伤好了?没落下什么病根吧?”

“没……没有。”赵湉移开目光,“不、不劳你挂念。”

“可惜了。”贺鸣“啧”了一声,“看来打得太轻。”

赵湉一口气堵在胸口,正要发作,却被那五道目光瞪得泄气,灰溜溜地缩到唐骋背后,梗着脖子道:“我……不找你们!”

贺鸣的脸顿时一沉。

赵湉却不看他,只是小心翼翼探出头,目光越过他,落到了靳宵脸上,腆着脸讪笑道:“我找靳宵……”

贺鸣侧身挡在靳宵身前,阴沉地盯着赵湉。

反倒是靳宵仍然沉静淡定,轻轻按下贺鸣拦在他面前的手臂,漠然问赵湉:“什么事。”

赵湉得了回应,登时喜出望外,无不激动道:“我、我想带你回去,吃住都随我。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饿着你!……”

他从来伶牙俐齿,此刻却忍不住磕巴:“我、我是独子,没什么兄弟姊妹,但……但从今往后,我拿你当亲弟弟!……我……我代你哥养你!”

他誓忠般地吼出最后一句,忽然愣住,才后知后觉,这话说得不妥。赵湉张口结舌半晌,却不知该如何补救,只战战兢兢地望着靳宵。

他这话说得实在气人,连秦岫都忍不住出声怒骂:“姓赵的,你前世堕的是畜生道吧?!会不会说人话!”

贺鸣却连骂都懒得骂他,直接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掐住赵湉的脖子,硬是将他从唐骋背后拽了出来。

他反手将赵湉掼在地上,一膝盖顶住了喉头,正挥拳欲打,忽听靳宵低声道:“贺鸣。”

贺鸣的手在空中一顿,便被靳宵按住。他一回头,就见靳宵摇了摇头。

靳宵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按坐回去,而后径直走向了躺地干咳的赵湉。

他在赵湉身旁站定,低头沉默地俯视了他半晌,木然问道:“你要代我哥养我?”

赵湉直被他盯得发怵,却还是心虚地点了点头。

靳宵又眼神古怪地盯了他半晌,忽然展颜一笑:“好。”

他一双眼睛仍然平淡如水,不起波澜,而那张童稚的脸上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烂漫笑容:“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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