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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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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魏家。”他叹息一声,“你大哥本要救我出蛮地,只是未来得及……”

唐骋登时懂了,眼中流露出些许悲戚,垂下头难过地笑了笑。

沈义安拍了拍唐骋的肩以示宽慰。唐骋便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敛起了全部情绪。

沈义安低垂下眼,沉思半晌,忽然问道:“你大哥是死于蛮人之毒?”

唐骋颔首:“是。”

沈义安又问:“可曾验过尸?”

唐骋猛地一愣,随后不安问道:“验过了……先生……何出此言?”

沈义安却笑了起来,半是自嘲,半是打趣道:“这为谋士者,多半是阴险狡诈之辈,还免不得要以己度人,全当旁人的坏心眼,也如他一般多……”

唐骋哑然失笑:“先生自是心有七窍……”

沈义安坦然接口:“满腹坏水。”

两人不由相视,片刻之后,忍不住一同笑了起来。

临别前,沈义安静静打量了他一番,末了,轻声慨叹道:“你与你大哥……很像。”

唐骋霎时眼眶发热,躬身颤抖了许久,才道出一声:“……多谢先生。”

沈义安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左臂,终是不再多话,回身徐徐跛入夜色。

唐骋站在原地,反复回想着那一句“很像”,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一句他自小觅求却长年不得的话,只是不料今日得闻,竟是这般的……悲多于喜。

……

终落得一夜辗转难眠。

***

翌日清晨,唐骋带着一身倦意醒来,出帐洗漱时,却见贺鸣早已候在帐前。

他独身立在风中,像是一棵端正的劲松,神情沉着而坚毅,一双眼却是雪亮,全然藏不住见到唐骋时的热切。

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倒让唐骋也打起精神来——

他的嘴角不觉露出微笑,才发觉自己着实是喜欢贺鸣骨子里迸发出的生命力。

他自有一股沉得住的朝气,又有一股不低头的骨气,直教人看了也不禁精神振奋。

他径直走上前去,正想去搭贺鸣的肩,却见他微蹙起眉道:“少将军……昨夜没睡好?”

唐骋的手顿了顿,仍是落在了贺鸣肩头,笑了笑道:“嗯,不妨事。”

贺鸣沉默了一瞬,抬起头肃容道:“如何不妨事?”

“这算不得小事。”他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唐骋,郑重道,“少将军……再回去睡会儿吧。”

唐骋几乎不曾见他这般强硬过,一时只觉得有趣,不由莞尔道:“怎么突然这么凶?……是我惹你生气了么?”

贺鸣一惊,霎时支吾起来:“不、不是……”

唐骋不禁笑出声音。

“多谢关心。”他捏了捏贺鸣的肩头,“只是军情耽误不得,故而不如你我早去早回,这回笼觉等回来之后再睡,好不好?”

他这番话说得圆滑,几乎不留反驳余地。贺鸣拗不过他,只好沉默点头。

唐骋便朝他弯了弯眼,转身去洗漱。贺鸣立马跟上来要替他打水,却被拦下,只得拘谨地站在一旁。

唐骋洗漱极快,束发也利落,转眼间已扫清颓态,便又是那副清俊挺拔的模样,嘴角抿起的笑意亦是温善一如往常。

贺鸣目光深沉,看得出神,直被他拍了拍头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后脑勺,随他去了马厩。

二人策马行至山麓,拴上马后,穿进了山林。

深秋林中静谧,两人也俱是谨慎,一路沉默不语,只是快步穿行其中。

林间地形复杂多变,好在有贺鸣带路,这一程虽是曲曲绕绕,却行得颇顺。

忽而林尽,眼前豁然阔亮,便得见一处石崖。天渎镇正在崖底,俯瞰之下,分外了然。

唐骋取出舆图,对照观察半晌,心中就有了数。继而回头,朝守在他背后的贺鸣微一颔首,二人遂又穿回林中。

回程时,两人也不曾松懈。直到走出山林,驰马行出一里外,才堪堪放松下来。

唐骋回望着贺鸣,欣然开口:“你竟还记得路。”

贺鸣不自觉与他对视了一眼,转而别开目光,低“嗯”了一声。

他藏得起目光,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只觉得有唐骋这一句夸,也不枉他昨夜将这段路在脑中过了无数趟。

唐骋不由莞尔,又道:“听赵将军说,上一回探查,是你请缨去的。”

贺鸣点了点头。

唐骋又问:“还顺利么?”

贺鸣沉默片刻,颔首道:“嗯。”

唐骋叹了口气:“此话当真?”

贺鸣微微一怔,执握缰绳的手紧了紧,垂首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摇了摇头。

只是转眼间,他又扬起头,望向唐骋的目光中透着坚毅,兀自笑着道:“不过还是活着回来了。”

唐骋见着他笑,不由心里发酸,又注视他片刻,才道:“你是独自一人去的?”

贺鸣颔首道:“此等送命之事,一人做便够了。”

唐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轻夹马腹,收紧缰绳,雪泥便缓行起来。

贺鸣见他落了后,当即勒马,回身疑惑地望着唐骋,而后缓缓驱马上前:“少将军?……”

他手中的缰绳忽被唐骋接过,马遂被他拉至跟前。唐骋微微倾身,微蹙着眉盯了他许久,叹息了一声:“……你当真不怕死?”

贺鸣不自觉身体后仰,心脏一瞬间猛烈地跳动起来。他直愣愣地望着唐骋,喉头不自觉地咽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低头笑了一下:“……若非那次,将军便不会看到我,我也只能做个无名小卒……”

他轻舒了口气,又抬起头,灼灼地盯着唐骋。然而似是为了宽慰他,贺鸣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平静而坚定地笑了笑:“我想出人头地,总是要拿命赌的。”

唐骋心中一紧,恍然生出许多感慨来,却又似无从说起。他终是轻叹了一声,迎着贺鸣的目光,微微苦笑起来:“所以这些年来,但凡有半点差池,你我便可能永不得见……是不是?”

贺鸣猛然一震。

他怔怔与唐骋对视,良久,才听到自己哑着嗓子道:“不……我……命硬得很……”

唐骋缓缓合了合眼,心酸地笑了笑,而后抬手拢过贺鸣的后颈,轻拍了拍,凝视着他温声道:“这五年来……你当真不容易。”

贺鸣霎时咬紧牙关。

他眼睛发涩,喉口发堵,不敢抬眼去望唐骋,只敢低头与手中紧握的缰绳较劲。

他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终是侧首避开了唐骋的手,使劲摇了摇头,昂首决然道:“都过去了。”

唐骋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半刻,最后搭在了贺鸣的肩头,温然笑道:“此番平定蛮疆之后,你随我回汉陵可好?”

贺鸣一怔,一时却迟疑不决起来。

唐骋宽慰道:“此事不急,你慢慢考虑便是。”

“倒是战事结束后,我还想在此地多留一阵,看看关外景致。”他拍拍贺鸣的肩,“到时候邀你作陪可好?”

“好。”贺鸣一双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这关外的桃花最是漂亮。我知晓有一处桃林,到时候带你去。”

唐骋莞尔:“那……一言为定。”

贺鸣按捺住心头狂喜,故作镇静,郑重与他击掌为誓。

他沉声应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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