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绝色(1 / 2)
下雪了。
不是那种飘若柳絮的鹅毛大雪,反而可称撒盐空中。
白雪若尘沙,未曾间断地飞旋飘落,又因其细小,触物即融。
远处的纷纷扬扬,近处的又随着风扑面而来,却未有多寒冷。
江无云拢了拢披风领口,接过了尹潇深递过来的琴袋。
“你决定好要走?”尹潇深问。
“嗯,”江无云点点头,“大约是有人来接我了。”
她微微侧耳,仿佛是在听风雪,又好像是在听一些别的什么。
流苏在风中荡漾的声音,雪花划过伞面的声音,脚步踏在落了薄薄一层雪的地面上的声音;还有思念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着的略微的焦急。
“啧啧啧,”尹潇深摸摸下巴,“恋爱的味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双耳朵真的神了,怎么什么都能听出来?难不成是谛听转世?”
那把青琴他用起来当真是顺手无比,与他的功体极其契合。
江无云笑,挑眉道:
“喔,谛听,尹大侠还对佛门有研究?”
“一点点,一点点啦,”尹潇深摆手,一副谦虚模样,“道无不学,唯心不变嘛。”
江无云若有所思。
“怎么还不走,是不是舍不得与我这个好朋友分别?”
尹潇深调笑着催促她。作为朋友,他相信也尊重江无云的决定。只是分别罢了,想见、该见之时自然相逢,又有什么需要伤感的?
这就是侠儒无踪。
这是儒者交友的洒脱。
“哈,”江无云只是轻笑一声,“那便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停顿片刻,她又道:
“最近有些头绪,在写琴谱。届时若成,我会送一份来昊正五道,还请好友帮忙评鉴了。”
“好说了,我就等着看你学习的成果如何。”
往日江无云奏曲,靠的是感觉。弹出怎样的曲调,是怎样的频率与韵律,又与怎样的感情相合,全靠耳觉,入微听心。
尹潇深却是教与她许多关于“乐”的常识,以及弹琴的技巧。虽说其中大部分与江无云的认知重合,但这样的总结与系统的知识确实是难能可贵。
亦师亦友。
雪中,儒者负手,青纱飘动。
直到那道背负琴袋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琴袋当中装的是二人当初修复的那一把七弦琴。
念旧物的人,往往也念旧情、重故友。
……
非常君走的不快。
他举着伞的动作没有变过,甚至有些许的僵硬,攥着伞柄的那一只手所用的力度并不小。
或许是几分情怯,又或许是因为脑海中纷杂的思绪。
悠然华丽的身影不疾不徐,是点缀在上下一白中的唯一一抹浅黄,一步一步,坚定得好似无人可阻。
然后他看见了远方纷雪中的一点人影。
说不准算不算是一种默契,她也如他这般漫步而来。
她单手攥着披风的领口,向着他走过来。
她的笑容不大,但非常君知道,她眼中已是满满的笑意。
眉眼盈盈。
风雪绕着她的袍角打转儿,偶尔调皮地掀起半分,就好似在嬉闹。
她额前的白发被微微向后吹动。
雪如白沙,她就是尘世中的绝色。
是他心口不舍的温柔。
非常君心头一跳,加快了几分脚步,直到将伞稳稳地撑在了思念已久的人的头顶。
一如多年前。
“怎不打伞?”
他的声音虽低沉却柔和。
寒潭虽深,怀柔其中。
他指尖轻轻掠过她的发丝,使得那一点点残雪融化,如此问道。
“你……”
他抬起的手不忍放下,看清那白发时又轻声出口,欲言又止,最后只剩满含着复杂情绪的一个字。
“非常君。”
江无云微笑着去握非常君还未放下的手。
十指相扣。
他的手微微冰凉,骨节分明。
“因为你会打伞呀。”
她眼底有星辰,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许久孤身,独对死神,未曾忧惧,向来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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