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雨细无声（2 / 2）

“是。”黝儿平静以答，手上的书又翻过一页，思绪却回到了那一日。

三道门，三条路。

“天晨曦，银煌云河，神圣之巅；

“人之光，金霖普世，超凡之境；

“地深沉，血暗殉道，无间之绝。

“汝可择其一。”

汝可择其一。

九天玄尊之语浩荡威严，回响在他的耳边。

他在震撼过后，做出了选择。

人。

他想做一个人。

江无云说，“人”是伟大的。

“为什么？”黝儿抱着伞，有些困惑，“伞阿姐你不是说，万物有情，众生平等，那又为什么单单讲人是伟大的？”

“因为我喜欢人。天无喜恶，但是我有，”江无云坦然回答，语气轻快，“自鸿蒙初始，历经战火燎原、天地翻覆、灾祸迭起，人族一代一代传承了下来，千秋万世。甚至时至今日，人的足迹遍布五湖四海、九州十地。

这难道不伟大吗。

苦境每有灾劫，死伤无数。但总有人挺身而出，总有人活了下来，总有人重新建造家园，教育后代……”

“可是也总有人……相欺相叛，愚昧无知。”

“是啊，那也是‘人’。”江无云叹息着承认。

“无云姐这么喜欢人，当初为何还要选择和我一起。”

“我敬畏‘人’之族群，尊重‘人’之精神，但是我不能喜好‘人’的每一个个体呀。我喜欢黝儿，胜过那些欺负你的幼崽。”

这就是江无云的道理。很简单，很直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或许是因为，她看着人族延续了这么多年，却从未做过“人”的缘故吧。

这一声喜欢，听者记了许多年。从黝儿到非常君，到越骄子，再到人觉·非常君。

……

江无云“看着”黝儿仔细盯着秘籍的样子——或者说是感知到——也安静了下来。她不是不明事理，方才也不过一时玩笑，想逗一逗他罢了，不过看起来，他并不需要。

黝儿确实有自己的决定，这也是情势逼他做的决定。

认真奉九天玄尊为师，学习武学，无丝毫叛逆之心。

这是他给自己的定位。

他要活。

“无云姐，我必须习武，强大起来。”

黝儿又翻了一页书，见江无云许久不出声，才道。

江无云沉默半晌，道：

“吾知。”

又安静了一会儿。

“下次见九天玄尊的时候，无需刻意避开关于师徒的话题，你太过顺从，他更有所防备”

江无云的声音就响在黝儿的耳边。

她的声音虽平淡，却莫名使人心安，能随风潜入心田。

因为她说话时，心内从无高低贵贱之分别。

黝儿愣了一下，眼里满是笑意。

“吾哉啦。”

“干翻九天玄尊应该是可行的……”

黝儿装作没听见江无云小声的认真的思考结果，嘴角忍不住翘起了弧度。

……

黝儿一天天在长大。

在江无云未曾留意的时刻，孩童已经变成了少年，又变成青年。

他越来越高。

他面上的黑色印记日渐消褪。

他的头发日渐顺滑，颜色变浅。

他的内力日渐雄厚。

他的武学招式日渐高深。

他的行为举止越来越有风范。

他博闻强记，机敏善辩。

他为人温和谦逊。

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非常君。

江无云再也没法教他“人”的常识，他都知道了。

江无云再也指导不了他感受灵力，引气入体了，他早就学会了。

江无云所言的古老的人族历史、风土人情、山川地貌，他早就从书中学到了。

江无云偶尔的一两句玩笑话再也逗不笑他了，因为他总是温和的笑着。

江无云在讲话时，总是轻易地就被他堵住了话头，被他教导了。

江无云也不叫他黝儿了。

江无云叫他，

非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