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2 / 2）

江铃猛地抬头，眼中的疯狂又开始滋生。

“哈……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那个人都告诉我了……”

“那个人，是谁？”江无云此刻突然插话。

淡淡的一句问。

江铃瞳孔一缩，愣在当场。

是谁。究竟是谁来着。她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唔……”江铃一片茫然，神情与方才江泽回想那三个名字时一样。

“是不是戴面具、拿白骨扇。”江无云问。

只是求证罢了，江无云心中已然下了结论。

一者，见到此处遗址的焦土枯骨，对比不久前刚见到的玄黄岛上的景象与气息，江无云就开始隐约有了一个想法。

她所拿到的纸上其实只有两个名字，长庚与江无云，而上面的故事更是……胡编乱造，若说有一分真也就在这两个名字上了。第三个名字，是她为了试探自己加的，她知晓伏字羲背后的那位。既然她与长庚的名字都在其上有所记载，那么那一位的名字也很有可能出现。

伏字羲当年所设下的心理暗示与记忆模糊的术法，在几十年后本就在渐渐削弱，更别提他本人连躯体都没有了，神魂被镇压在天剑名峰之下，他所留的术法根本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就等着人来捅破。

江无云很确定，江泽真正回忆起来有关这三个名字的事物的那一刻，正是他说出第三个名字的时候。

恐怕是为了这个，伏字羲将目标放在了这里。江铃的好姐妹，恐怕是死于他手，而非江泽之手，一切都是他营造的假象。

这一步，是掌控江铃的开始，也是借江铃之口在白家与江家之间埋下怀疑的种子。

其后借江铃之手，杀死江泽，嫁祸白家，挑起两家争斗。趁此之时，释放妖魔，两家根本毫无准备，与待宰羔羊无异。

此地遂再无生机，枯骨血河，终年鬼气笼罩。

当年战火初燃的时候，这样的事情神州大地上各处同时发生。

这就是鬼麒主的手段。

江无云无言沉默。这或许是她第一次离这名鬼者的阴谋血腥如此近的时刻。她只觉得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连带着将想要早点捞那只老鬼出来的想法也冲淡了。

就让他在那下边待着吧。

就不知道，记载了这三个名字的，到底是……什么。

“一本书。”江泽回忆道。他拉着怨气已然消散的江铃的手。真相明了，心结已消之后，怨念自然平复。

江铃已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乖巧地站在江泽身边，抱歉与感激几乎要从她那双善睐明眸中溢了出来。

在亲手毁灭一切之后，江铃又亲手将自己送进了地狱。只不过心中深深的自责将她束缚在了这人世间。

她很自责，只是，她不知道。江泽死时，眼中没有难以置信，没有怨恨，只有无奈与包容，甚至还流露出一丝丝担忧。这让她更不能接受，愈趋疯狂，被鬼麒主所控制。

“小妹，为兄帮你看这个世界。”

“小妹做的饭最好吃，吃完了呀，心里暖暖的。”

“小妹看这一章故事写得如何？”

“小妹，为兄会保护你的。”

无论你做了什么，为兄都原谅你。

这就是……汝口中人类无用的感情吗？

问奈何？

江无云的手颤抖了一下。为何能够……如此之深，入骨入心。

“你可否还记得书中内容？”江无云轻轻叹息，继续问着。

那一张纸是她从一名说书人的手中拿到的。她当时听闻了自己和长庚的名字，差点儿没一口茶喷了出来。这都是什么胡编乱造的故事！但是这却给她提了醒。

当日长庚身灭，但江无云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之元神似乎还与远方的某一个存在有着牵系。

长庚不过是化身。是不知道哪一位大能的化身。

若真是如此，当初长庚能事先备下一把伞给她，他是不是亦能有办法医治她神魂之上的创伤。

长庚总是知悉许多事情。不得不承认，他这个神棍博古通今，能掐会算。

于是江无云便从说书人处拿到了这一页出自江泽之手的纸张，找到了这里。照江泽所言，他是自江家藏书中读到的这本记载着长庚、江无云乃至八岐邪神的书，当时他还奇怪江家一向严肃的藏书阁中为何会有这种书——书的内容看起来也不过是小说异谈罢了。他一观书中所载之后，有所灵感，遂借两个名字写了故事出来。

这本书的原本，当初江铃交给了伏字羲，如今也无处可寻。幸而江泽天赋过人，过目不忘，将这本书的内容复述给了江无云。

江无云听到了自己所想要的。

……

居于神州海外奇地长生树的先知峨兹，有感天命，化身长庚，行走世间。

长庚剑仙机缘巧合之下结交了一名友人，名为江无云。江无云乃是诞生于惊蛰之日的神明，掌握着春雨惊雷，万物生发，却偏偏性格无常反复，离经叛道。她不思生之道，反而另取巧技，自创入微听心之法，欲掌控万物、玩弄人心。

……

念这一段的时候，江无云面无表情，江泽面色古怪，江铃神采飞扬——江家兄妹在交流过后已然知晓了江无云的名字。

倒是一种巧妙的缘分，江无云也姓江，虽然最初取名时也并未意识到“姓”的概念。

“咳，”江泽略微尴尬，咳嗽一声用以掩饰，道，“不知能否帮上恩人？”

“多谢你了。”江无云点点头。

江泽面露犹豫之色。

江无云略微察觉，倒是面色缓和，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与其说她对这对兄妹的感官不错，倒不如说……那一份情，让她尊重而感慨了。

就如当初见君奉天的那份毅然决然的精神之时。

“我二人，也不知是否能有来世，如果有……”江泽面有愧色，道，“我观姑娘非是一般人，不知可有方法，让我们……”

“来世还做兄妹。”江铃轻轻地讲兄长未完的话补全。

兄妹对视一眼，阿兄摸了摸小妹的头。

江无云感受到了兄妹之间的氛围，她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悸动。

最终，她说：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