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山海·终(1 / 2)

加入书签

“回家?我能回哪?是那冷冰冰的穹顶万顷,还是那没一点人气的北荒圣地?”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冉”的目光已如墨色一般化不开,终凝成一潭死水,定定地从赵彧仓惶的脸上掠过,一寸一寸地向下,最终锁定在了楚州心口,温声细语下直勾勾的视线,再无多半分的矫饰,“哪有这里来得暖和。”

“···”

即便赵冉的话再怎么出格,楚州垂着的眼眸都不曾向上,仿佛所有的是与非,都如云烟,似尘埃,通通与他无牵连。

“你不是说从我身上能看到辛伊?”寂静中,只见“赵冉”猛地提高了音量,瞬时将矛头对准了楚州,“楚州,你看着我!”

不待他人反应,又听她冷不丁地嗤笑了一声,讽道,“怎么?不敢了?”

没有人看到,此刻楚州那隐没于阴影中的右手紧攥成拳,微颤的长睫下双眸明朗,那是高悬于漆黑夜幕中的星斗,凛然坦荡如初,不同于赵彧的慈悲与寂灭,此刻闪烁着的,是救赎。

渡众生?亦或只是渡人渡己罢了。

“赵冉”的面上有一瞬的困顿,转瞬即逝,她伸手状似不经意地撩动着散在肩上的黑发,别去耳后,她知道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动作足以令眼前这座看似无法撼动的山峦分崩离析。

“救赎?楚州,你谁都救不了···”,淡薄的角嘴不可遏制地向上扬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道,“你们神族啊,向来清高的很,如今区区一副皮囊,瞧不上是吗?呵···你知道的,我所拥有的,远远不止于此。”欲擒故纵的低级戏码,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楚州的“软肋”。

“为什么要去?”

时间在沉默中静止,直至楚州开口,低沉的嗓音本不辨情绪,可对象是谁,却不言而喻,赵彧只觉自己的心脏随着那刚落的话音骤然一缩,紧绷的指尖,霎时颤动得厉害。

幽深的眼眸映出楚州清俊的面庞,蹙着的眉眼缓缓舒展开去,带起笑意,蓄着无处遁藏的狂喜,她知道此刻再说几句,仅仅几句···那个人,那成排的峰峦叠嶂,便会崩塌!

“因为我没骨气啊,说好不喜欢你的,可真要做起来,却比死还难受,我明明是最惜命的···”她双目无意识地瞪大,亢奋地重复着当日辛伊所说的原话,生硬的语气全无半分当时的情绪,可楚州的呼吸却是骤然重了起来。“赵冉”自然不给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随我进来。”她伸手一指,俨然对着那扇落了锁的房门方向,不等后头的动静,她已握上了门把。“咔哒”一声,略带刺耳的声响,久久回荡在楚州耳边,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有一瞬的怔愣,他终是亲手解开了那个结界。

“别进去。”闻声,楚州只觉自己的手腕猛地被人握住···是赵彧,此刻他目光之中的焦虑再无从遁藏。

楚州微不可闻地冲赵彧点了点头,嘴角分明是个向上的弧度,而那笑意全然到不了眼底,另一手略使力,脱开了禁锢。

“楚州,当她的镜头对准你时,你从没想过避开吧?”“赵冉”回头看着他们,嗤笑一声,再不理会径自走去了窗边,楚州与她保持着距离,目光中的柔软如同隔了帘幕的光,朦胧在她的耳侧,“我喜欢朝阳的房间···”

“呼···”赵冉弯了弯腰,从床头柜的第二格抽屉里带出了本厚重的册子,掸落灰尘,“看看吧。”

房门就这么敞开着,可于门外的赵彧而言就像是被上了道无形的结界,他无法介入。

“是你一次又一次给了她希望,看看吧···”她说着,再一次伸手递去,“一整本相册全是关于你的···她啊,真的很喜欢你···”

楚州沉默着接过相册,留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相册外壳的瞬间,目光不由一动,揪着心口,辛伊的清澈的嗓音反反复复如同梦魇——

“纯皮封面?当然有了,可是贵啊!”

“这年头,铜版纸都要印不起了。”

“···”

楚州垂眸,纯牛皮的软皮壳套,触感细腻的纸张以及高分辨率的印刷,这些分明都是曾出现在她口中的“最贵”。他迟疑了一瞬,将相册翻开,小心翼翼,像是抚上那张曾经温热的脸庞。

笑时的他,练琴时的他,酣睡时的他,一个侧脸,她反复拍了不下百张。“赵冉”所说不错,一整本相册全是关于他,他的每一个瞬间,她都没有错过。

“只要你愿意,‘辛伊’就能回来,况她还拥有着不息的生命,同你一般不死不灭。”

她说着,委婉的笑声转而急促,“楚州,你既无心于天地共主的位子,又何苦勉强自己?让与我罢,你便可以同她永远生活在你们所挚爱的每一处地方,这不好吗?···”

“不好吗?”

三个字回荡在楚州脑海,他侧过头,透过帘幕远眺向不知名的地方。

“说完了吗?你以为你占了她的身子,便能肆无忌惮?”话音未落,赵彧一个闪现已至二人中间,骤起的白光,一触即发,他知道此时自己确实能阻止冷宵施于楚州毒手,但却无法阻止楚州加诸自身的伤害。

“你们能把我怎么办,啊?之前试得还不够吗?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玩了···”眼前的“赵冉”不怒反笑,目光一抬,刷的剜在了赵彧脸上,亢奋,鄙夷,轻蔑···所有阴沉的情绪一时间皆甚嚣尘上,“其实最该闭嘴的是你!”

“我是他的哥哥,她是他的爱人,你是什么?你们又是什么?所谓的朋友?还是可笑至极的同僚?”一个问句接着一个问句,自她口中如连珠炮般蹦出,空气就此缩起,瞬时挤压得的人透不过气来。

“你们从始至终只会逼他,将他桎梏在那个位子上永世无法解脱,可他真正要什么,你们知道吗?呵!或者说,你们这样才是对他好?”

冷宵最擅长诡辩,赵彧向来知道,可这一刻他却不知怎么去反驳,

赵彧蓦地朝楚州所在的方向看去,见对方面色无异,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徒劳。他知道,此番冷宵真正的对手是楚州,并非自己,而他当然是该相信楚州的,可这一刻面对着异常冷静的楚州,他竟生出了几分不确定来。

“要怎样,她才能回来?”

“楚···楚州!”赵彧不想他竟会这么说,仓皇着开口,却听那个声音又起···

“我问,要怎样她才能回来?”

陌生的嗓音,不同于以往的冷清,流窜着的是孤注一掷的炽热。

“杀了他!”“赵冉”猛得大笑了起来,双肩颤动得厉害,“杀了他!”她近乎癫狂地重复着,视线的另一侧赫然是神色戒备的赵彧。

“楚州,你要记得她是为你死的。”在赵冉柔和的面庞与辛伊惯用的俏皮口吻之下,所吐露的每一个字竟都化成了利剑。

“为我死的···”

“为···我,死的···”

“对不起···”亦如那句她未曾说出口的“我回来了”,今时今日的“对不起”只显得无力和孤凄,那个方向,也不知是对着“辛伊”,亦或是赵彧。

煌煌间,一声低吼,青光燃起业火,转瞬便成吞噬天地之势。

“阿州,别听他的!”

“他不是辛伊,更不能替代辛伊···”

“狐狸的躯壳和灵识已经被业火烧毁了,你他妈的快醒醒!”

随着四下突如其来的嘈杂,与寒一行于万般混沌中骤然现身,欲合力将火光压制,五色斑斓的光芒转瞬便为无边的业火所吞噬。

“怎么办?阿州他···”与寒的目光透着罕见的惊慌,再欲开口,却见楚州那头情况有变。

“换回商泽,我将这一世的恩怨统统还与你了···”在通天的血色中,“赵冉”扬散如灰烬,转而聚成了辛伊的模样,楚州正欲伸手——

“楚州!”

清冽的声音于电闪雷鸣中格外清冽,楚州的手猛地顿在了原处,眼前的景象也在这一瞬间聚散颠倒,凄厉的叫喊声由远及近,他猛地意识到,是那个夜晚——

“你是神啊,难道你就不奇怪,这世上还有人能将你的神识封印两年之久?”

“不是我,是天!老天注定将你毁于情劫,其实,十万年前你就该走了,是那个傻女人,她跳了下去,换了你回来,结果呢?老天让她死而复生,再让你们遇上,是天意啊,她就是你的劫。”

“这就不爱听了?喏,还有那个女人,她更是傻得可以,放着堂堂一方神君不做,竟也会着了你的道,心甘情愿地替你去死,替你去完成你的夙愿,到头来又怎样,啊?因果循环,轮回报应···谁说你们就可以免受轮回之苦?凭什么?···”

冷宵彻底撕去了赵冉那副与世无争的面皮,阴鸷的语调,如同吹火棍,使那滔天的火势越演越烈,一念间,尸横遍野,满目的疮痍,充斥了瞳孔,商泽的嗓音,虚弱而坚定,响彻耳侧,那是他毕生的噩梦···

“楚州,我的对手只有你,赢了你才算赢了我自己。”

“我赢不了我自己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