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敦煌(一)(1 / 2)
我本以为我那长长久久的生命里,再不会有你。
沙飞朝似幕,云起夜疑城。
枯藤,日暮,黄沙。
一百年的光阴如老骥翻山,弹指一挥间,左右过不去。
正当辛伊百无聊赖地准备燃烧自己,温暖大地时,打西边温温吞吞地来了个活人。
“呦呵,巧了,那不就是同被砸下往生道的倒霉鬼苏暖吗?”
彼时,她仿佛不叫苏暖,而叫什么苏栀。
辛伊愣愣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着的“苏栀”由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一路押解过来。他们身后是漫天飞扬着的黄沙,女孩身形单薄,好几次被推搡得踉跄不稳。
待那一行人再近些,辛伊方能看得仔细,女孩的面上正是蓄着凄风苦雨,干裂的嘴唇紧紧抿起,满腹的冤屈写满了那如星辰般的黑瞳之中,眨巴着仿佛在说:“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狂风又起,辛伊忽的被那不长眼的风沙迷了眼,别过头去,视线正好扫过那些人高高撸起的袖口,他们的手腕上居然清一色刺有彼岸花纹饰的图腾。
这几个是···暗神族人?
她原以为他们族人都会是一溜如冷斐般的绝美少年,再不济也该是个肤白貌美的清朗模样,由今儿看来,其族人标准长相就是如此这般···威武雄壮,亏得冷斐单是遗传了身高,其他的基因都发生了突变,这小模样放在他们族中真真算的上独树一帜。
“犯妇苏栀,弑神犯上,罪无可赦,当诛!”
为首者年稍长,不徐不疾地诵读着判决令,仿佛上头的文字只是晨报上的一则短讯,而非关乎他人的生死。
风沙渐止,辛伊听着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赶忙回过头去,只见已是衣衫褴褛的苏暖,身上又被强加上一堆施了法的手链脚铐。
“我不是我没有——”
她的辩解许是比遍地的沙砾更没有价值。
眼瞅着话还没说完,两三个人已齐齐上阵,三下五除二地就将她将粗暴地捆在了辛伊身上,动作娴熟,似乎钳制她就跟揪小鸡一般无二。
苏暖和辛伊都拼了命地挣扎着,你说这生死攸关的,反应能不强烈?
且看苏暖那头是手脚并用,无畏地做着最后的抵抗,可看到了辛伊这儿,她反抗的态度或许并不差苏暖半分,但表现出来的却是···
一柄本就颤颤巍巍的木杆子似被风吹地哆嗦了下,悄默默地,自是不曾有人留意到。
对,你没有看错,此番辛伊的宿主是一个···准确的说,是一杆看起来很“古老”,很“神秘”,很“有故事”的···绞刑架。
想来楚州的石头心多少还是会隐隐作痛那么几下,知道她作为一柄绞刑架定会无所事事,饱食风沙终日,故特地在月牙泉畔选了这处风景绝佳的观景地,挖下深坑,将她一把栽了进去。
“苏暖?”
她见声嘶力竭的“苏栀”渐渐失去了意识,凑去她耳边唤道。
话音未落,却听“嗖”的一声甚嚣尘上,她身上的苏暖甚至还没来得及吱个声,就这样被一举射杀了。
这些人居然动用了···“销魂箭”。
辛伊打量着那支穿心而过的白羽箭矢,虽说长得平平无奇,毫不销魂,但它的威力却是实实在在的销魂又蚀骨。
上可诛神,下可屠魔,且一击必中,从不无功而返。受刑者挨下此箭当即魂飞魄散,以此极其残忍地断却了他们转世轮回的唯一念想。
不过,动用此刑可说兹事体大,需上达天听,告知海内。适此,古往今来的万万年里,施刑次数屈指可数,受刑的多半是十恶不赦,罪无可恕之备。
“不是吧?这么炮灰!”
原以为自个儿穿成了绞刑架已是够倒霉的了,不曾想到还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她亲眼见柱状的鲜血自苏暖的胸口喷涌而出,霎时就将那衣衫染得斑驳,而苏暖挣扎着合眼的瞬间,头颅抑制不住地垂下,呜呜咽咽地咽了气。
“不说是三世情缘吗?这就一世过了?”辛伊缩了缩脖子,声音不可遏止地战栗着。
斑斓的光点漫天彻地地飘洒而去,渐渐散入粗犷的黄沙之中,没多会儿便已隐匿不见。
那些大约都是苏栀碎去的魂魄,鬼知道她这一世究竟经历了什么,辛伊细思恐极,心下免不了一番感慨。
“不对···他们花下血本,连销魂箭都给整来了,可不就是强行让全剧终的节奏,这任务难道就这么完成了,我仿佛啥事没干···”
“还有冷斐呢?戏都杀青了,男主都不带露个脸的?”
一时间,辛伊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适时宜地冒出了一个念头:楚州恐怕是跟谁都有仇吧?亏得自己跟他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交情在···
明天和打脸,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彼时的辛伊还未及对这话做番深究细品,就听“啪”的一声——
辗转又是一百年,冷斐没有出现,或者说,谁都没有出现。
辛伊照旧爹不疼妈不爱地被人遗忘在那荒芜的沙井摊上,安安静静地扣着指甲,比起上个一百年,她已然淡定了许多,她说这便是岁月的积淀···
有没有人作伴倒是其次,只是这里的气候着实恶劣,先不说日复一日地风吹日晒,光是这时不时的沙暴,就已将她摧残得面如枯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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