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狼将军入城倾朝野(2 / 2)
唯有那位久经风月场的酒馆老板娘,翘首昂立,她倒是想看看这帮人能在她的地盘上弄出什么花样来。
不到两分钟,傅家军的人压着一名男子走到台前,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竟敢光明正大地行凶,真是活腻了!”那解押的士兵道。
“谁家的走狗,报上名来!”另一名士兵道。
那行凶者被按着跪在地上,高呼:“宁为百花死,不做亡国奴!”他话一说完就被那士兵一枪毙命。
这还不够,为了确保此人必死无误,另一名士兵又朝那行凶者脑袋上开了两枪,血浆四溅,乱了众人眼。
众人茫然,那狼将军当真被暗杀了?如此猝不及防?
此时,阴影中走出一位一身藏青西装的男子,他轻微一摆手,那几个士兵便如得了军令般将那两具尸体拖出门去。
他径自走向戏台,步履轻缓,甚至踮起脚尖跨过几处血滩,往那戏台边缘一坐,正对着众人翘起二郎腿,姿势颇为风雅。
众人茫然,不知这位是何人,正纳闷着,只见他从胸前口袋取出一方洁净手帕,仔细擦拭下颚沾染的血迹,轻叹道:“真叫人毛骨悚然。”
玉指洁净,手帕清雅细致,眸子里却充斥着利若刀锋的寒气。
众人看得称奇。
擦拭完毕,他又将手帕整整齐齐叠好放回远处,道:“还好没亲自讲,要不然我脑袋也得挨炮。”
众人这才明白,地上那位是假狼,眼前这位才是真狼。
赵一尊想象中的狼将军总该是高大魁梧、气势凛然,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一派斯文模样,举止言行飘飘然。看那灯光洒在他头顶,映得脸上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眉毛显然也精心修饰过,脸颊圆润白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位留洋回来的教书先生,经不起风吹的柔弱书生,谁会联想到他就是横扫四野、武统华南的狼将军呢?
赵一尊与傅雪年四目相对,只觉得他眼神有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仿佛在宣告:今晚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各位看官,到此,我们此书的另一位主人公傅雪年已翩然登场。而那位“徒有噱头”的“真龙”伊尔哈,此刻正躺在富贵温柔乡、暖香鹅梨帐,且就在鸣仙楼,就在那位唱昆曲的小戏子屋内。
“楼下正不可开交,你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真是服了你了。”小戏子娇嗔道。她花名小百灵,原本是皇家豢养的梨园子弟,一朝清宫散,她便随宫女太监流落江南,好在功夫没落下,凭一口好嗓子只身一人在鸣仙楼谋得一口饭吃。禾城人只知她叫小百灵,真名反倒没人问起。
“我就喜欢看戏。”伊尔哈掐了一把小百灵的屁股,轻声笑道,“但你比戏更好看。”
这位贝勒爷不仅生性风流,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新式洋装,花边泡泡袖,高跟皮靴,高腰束腿裤,连头发也照着新潮样式烫了一圈。唯有一双吊梢丹凤眼,尚能窥得一丝国韵。
“哼,今晚楼下众人的眼光可都在余轻言身上呢。”小百灵怨道,她正在为自己没能一展音喉而愤愤不平。这是她的一方戏台,凭什么叫个舞厅歌女夺了彩。
“余轻言是谁,不认识。”伊尔哈漫不经心地撩弄小百灵的秀发,捋了一撮凑在鼻尖,眯眼闻了闻,如得妙药。
“就是个唱淫词艳曲的小歌女,就在楼下,被那狼将军请来暖场子。说是请来,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求来的!”小百灵怒嗔道,往伊尔哈怀里一倒,小眼睛一咕噜转,说道,“看来那狼将军的品味也不过如此。”
“这位歌女让我们角儿如此生气,下次我可得好好会会。”伊尔哈调戏道。
“不行!这狐狸精可会勾人了,你得帮我治治!”小百灵道。
“怎么个治法?”伊尔哈问道。
“治人,我哪有百花教精通?还劳烦大教主指点一二咯。”小百灵道。
“大教主可不轻易指点。”伊尔哈一手挠起小百灵的痒来,一手又堵住她的嘴防止她出声。
小百灵挣脱开,道:“我要是真叫出声,又能怎么样?”
“你倒是试试看。”两人一番打闹,手忙脚乱。
“啊!”楼梯上一声女子的惊呼。
一块石头顺着台阶一级一级蹦下来,正巧滚到傅雪年的脚边。
众人方才惊魂未定,又听得这么一声,便循声往楼梯口望去。尤新语这下慌了神,那楼梯口站着的正是她的女儿小姝,她不由得拽紧了身旁赵一尊的袖子。
“死人了......流血了......”小姝呆呆站着,嘴里念念叨叨。一头整洁的短发与一个瘦小的身躯,俨然一副邻家小妹的模样。
门口士兵见状,忙举枪戒备,唯恐他们的傅将军再次遭到袭击。
“石头......我的石头......”小姝念道。
傅雪年弯腰捡起那块石头,捏在手中把玩,只见它不过是块普通的鹅卵石。
“还给我!”小姝疾步冲下楼梯来,正要奔向傅雪年。
一名士兵朝小姝那开了一枪,没瞄准擦了个边,小姝抱头蹲在地上哭起来。“不要打小姝,不要打小姝!”
赵一尊飞扑向前,一个勾拳扭住那士兵的胳膊,那把枪骤然落地。
枪落地,人被制服,赵一尊这是迫不得已对傅家军动了手。
其余士兵见状,通通举枪对着赵一尊,唯恐他有大动作。
傅雪年心一乱,猛地站起身,急忙道:“放下枪!”
将军已发话,几个士兵只能将信将疑地退到一边。
“小妹妹,这是你的石头?”傅雪年半蹲着身子,问道。那块石头躺在他摊开的手掌中,气色相融,宛若一颗美玉。
小姝抖擞着抬起头,见石头还在,便伸手抢过,不瞧眼前那人一眼。
“你刚刚一直都站在这楼上?”傅美年问道。
仅是淡淡的一问,已让尤新语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
而小姝仍是端详着石头,嘴里呜呜呀呀,并未作答。
“她只是个傻丫头,何苦为难她?”赵一尊道,在尤新语狠狠掐了他一把之后。
“谁讲的!小姝聪明着呢,一尊哥哥就晓得看不起小姝,小姝生气了!”说罢她便气汹汹地冲上楼去不见了,倒也没人阻拦。
“诸位又何苦为难傅某呢。”傅雪年直起身子,眼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刚才痛失一名爱将,可惜,百花教果然猖狂。余小姐,没惊着吧?”
他突然话锋一转,让余轻言有口不敢言,只得点头示意。
“可我惊着了。”傅雪年语气虽平淡,一字一句中却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众人不知狼将军会如何继续今晚这场相会,要是只需表明立场,那贾友文是无忧的,他早已投靠傅家军。乔河是不敢当面说话的,百花教的下场已见识过。吴越也只在心里打转,不知该如何与狼将军打交道。
赵一尊瞧向余轻言,只见她小脸硌楞白,粉汗涔涔,怕是被吓得不轻。
傅雪年侧着身子微微踱步,不看众人,兀自道:“是敌,是友,七天时间,给你们考虑。”
他说完停下步子,缓缓瞥过脑袋,与赵一尊目光交错。少年眼神疑惑又警惕,如一脉寒气,灌入将军前胸,他不由得筋颤一下,仿佛自己不该像刚才那般冷酷。
将军心中固然有些后悔,后悔将自己的冷酷暴露地太早。
因为将军历尽千辛回到故乡,想要见到的那个人,正是眼前这位少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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