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2 / 2)
“顾哥,你睡了吗?”
“没睡呀,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口,给我开下门吧。”
“你等着马上去。”顾延章挂了电话,商阑站在门外,突然之间无比兴奋,他不知道这种兴奋从何而来,就好像这一天的所有期待都是为了即将开门的这一刻。
只不过不到五分钟,电话又响了,还是顾延章,“商阑你去哪了?门外没人啊?”
“啊?”商阑看看门牌号,说:“我就在你家门口呢。”
顾延章顿了顿,突然“哎呦”了一声:“我的小阑啊,你是不是没看我的信息啊?”
商阑一愣,“什么信息?”
“我回我姥爷家了,我给你发的地址,你肯定没看见。”
商阑翻出顾延章的对话框看了一眼,还真有。
“这么晚了开车不安全吧,要不你就在我家住吧。我家钥匙藏在门外的消防栓里,你打开看看。”
商阑走到消防栓前,却没有打开,犹豫着问:“我能去找你吗?”
顾延章说:“你不嫌麻烦就过来吧,开车得一个小时呢。”
“没关系,我这就去。”
“开车注意安全,慢点开。”
商阑挂了电话,跑下楼,顺着顾延章给的地址飞速找了过去。
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地方,商阑把车停在墙边。看车外的围墙里露出的房子一隅,盖满雪的青瓦尖顶,一望之下带着很古典的味道,像江南的风格,但是又有北方农家小院的样子,墙上的木门还是那种带兽门环的样式,雨檐下挂着两个红灯笼,门上贴着大红的福字和对联,看红纸的毛边像是自己写的,笔锋刚劲。
商阑刚要打电话,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两扇门间,露出顾延章高大的身影。
顾延章穿着一件军大衣,头上没戴帽子,脚上还穿着棉拖鞋,冻得哆哆嗦嗦地喊:“快进来,车就停在那里吧,”
商阑把行李拿出来,锁好车,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顾延章拖走了。
顾延章带他走过石块铺成的小路,走过一片花厅一样的地方,走进了一间小房子里。开门一进去,就是扑面的热气。
“今晚先跟我住一个屋里吧,被都给你铺好了。开这么久车累坏了吧?还要洗漱吗?”顾延章刚问完,商阑扑上来抱住他,抱得很紧,贴着他耳边说:“延章,新年快乐。”
顾延章骤然被一身的冷气包裹,耳边的呼吸却非常炙热,一种异样的、或许又带着些清明的感觉朦朦胧胧触碰到了他的某一根神经,顾延章目光闪烁,手掌在半空停了一下,才在商阑肩膀上拍了一下,说:“新年快乐。”
商阑以为顾延章会抱住他,但是并没有,所以他只好放开手,没敢再去看顾延章的脸,找到顾延章给他准备好的毛巾去卫生间里洗漱。
等他洗好回来的时候,顾延章已经躺在了床上,正在看手机,他身上盖着灰色的棉被,旁边铺了一条深蓝色的,床够大,睡两个人足够了。
商阑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两人在山村里的时候一直都睡在一个被窝里,盖的还是一条被,可是今天商阑突然之间就有些紧张了。
“叔叔阿姨都睡了吗?”
“都快一点了,自然睡了。”
商阑钻进被窝里,想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大半夜的还要来投宿,但是顾延章并没给他这个机会,“我闭灯了?”
商阑只好说:“好。”
顾延章关了灯,把手机也关了放在床头柜上。
商阑眨着眼睡不着觉,顾延章的呼吸很平稳,窗户外面的一棵枯萎的桃树上挂着闪烁的小串灯,屋子里也闪着五彩的光。
商阑侧过身看着顾延章,顾延章睡觉的时候喜欢仰面朝天地睡,有时候手臂还会张成大字型,非常放松的睡觉姿势。在山村里的时候,很多时候早晨醒来,商阑都会发现自己身上横着一条手臂。
商阑看得痴迷,这时顾延章突然转过头,一双眼睛闪着窗外五彩的光。商阑吓了一跳,手心瞬间就湿了。
“睡不着吗?”
“嗯,我有点认床。”商阑看着他的脸,使劲咽了下口水问:“我突然来你家会不会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呢,以前我妈的学生也有来我家过年的,别多想。”顾延章面向他,问道:“家里情况不好吗?”
“怎么说呢,反正就那样吧,我爸一直不怎么喜欢我,认为我不适合经商不配做他儿子。我哥小时候就说我跟他争宠,长大倒是没说,但是一直担心我跟他争财产。我妈……既想亲近我,又怕被丈夫厌恶,所以只能两边沉默。”
顾延章沉默半晌,突然问他:“为什么当初想来我们公司当假期工呢?”
“就是想看一看明星是不是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是吗?”
商阑看着他笑:“别人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有一个人我已经看得透透的了。别看在外面表现得彬彬有礼,绅士儒雅,其实私底下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
顾延章沉沉地笑。
商阑突然心生向往,“你能给我讲讲你演的第一个角色吗?”
顾延章稍稍斜过身,看着棚顶:“我演的第一个角色是学生,算是本色出演吧,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毕业呢。”
“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
商阑抬起上半身看着他:“你第一个角色不是乞丐吗?电影《穿墙风》,导演是曲峰,你演的乞丐是负责传递情报的卧底,这部电影拍完,你又演了曲峰下一部电影的男二。”
顾延章看了他许久,问:“你怎么知道?”
商阑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延章起身靠到床头,从床头摸到烟点着,这才又看着他,“是什么时候看的?”
“电影一上映我就看了。”
顾延章眯起眼睛,“商阑,你对着当事人说谎合适吗?还是你以为我会信?”商阑登时咬住唇没说话。
“我演那部戏的时候刚刚21,大二,当时剧组里需要一个年轻乞丐,戏份还挺重,但是没人愿意演,有愿意演的,也没有愿意往脸上抹泥的,而且剧组给的钱还少,真像打发叫花子似的。有好几个愿意的群演,但是没有演技撑不起来。”
顾延章又抽了口烟,随后接着才说:“我是从我同学那里听说的,第二天我就去剧组毛遂自荐了,当时副导特兴奋,直接把我拉进摄影棚化妆,但是他们画的妆脸上用的都是黑色的颜料什么的,我自己看着都尴尬,所以我自己跑地上打了几个滚,回头导演一看,说‘除了高点胖点真不错,就用你吧,实在找不到人了’。”
“其实我那时候真不胖,和你差不多,但是导演既然提了这么一句,我从那天起每天只吃一个鸡蛋,两个礼拜瘦了十斤,真有点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模样,拍戏的时候一直佝偻着腰,晚上回家腰酸背痛地不敢动。中午午休的时候也躺在稻草堆里,被跳蚤咬得满身大包。
电影改编的原著里,乞丐还有一幕被人把脸踩进屎里的镜头。当时导演还询问过我,说我不愿意就改,我那时候有什么权利说不愿意就能改戏啊,于是说“不就是屎吗”,最后真就被人把脸踩屎里了。就这样最后戏份拍完了,导演没嫌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挺能豁得出去啊’。”
顾延章想起什么笑了一声:“当然道具组还有人性,找蛋糕师做了一坨屎,你没看出来是假的吧?”
商阑笑了一下,笑容苦涩,其实他当时真以为是真的屎。
顾延章眯了眯眼,“当时电影上映的时候,谁都没认出来那乞丐是我演的,有隐约认出来的我也极力否认,毕竟被人踩屎里也不是什么光荣事。正好拍戏的时候是假期,我住在家里,没人知道我接了那部戏,从来没人信。那时候演员表里我的名字还不叫顾言,连搜索引擎里都查不到我的名字,所以,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商阑顿了顿,说:“我很少看电视剧电影,那部电影是和我朋友一起看的,当时就对你演的那个角色记忆非常深刻,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演员表,我再去找他其他的作品或者任何资料都找不到了。”
顾延章点了下头。
“直到被分到你身边的时候,看到你的证件,我才知道就是你。”
顾延章在烟雾后面的一双眼看着他,低声问,“一个名字记了七年?”
商阑垂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到顾延章把烟抽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顾延章把烟头扔了,滑到被里,说:“明天还要起早,快睡吧。”
“顾延章。”
顾延章侧过身去,语气加深:“商阑,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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