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1 / 1）

四周很安静，过了七点的校园几乎人都走光了，从天色渐灰到火烧云奄奄一息的消失，这段时间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铅笔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

安宁只是坐在却春身旁，却春感到丝丝暖意正从身旁的少年身上传来，心里舒服多了，也平静不少。少女的初潮，成人的重要时刻，没想到是这样悲惨度过的。但是她又开心。受再多侮辱和苦，只要少年还在她身旁，她也能从中榨出甘美。是的，只要安宁在。

但是，安宁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窝囊，觉得自己脓包？她不清楚安宁的心，所以不安。因此她不敢出声，只管低头画画，身上不知不觉都捂干了，最后一丝夕阳彻底消失，整个校园笼罩在无边的黑暗里，却春在漫长的静默中，始终无法开口。

安宁也静默着。却春知道这样不行，她必须做点什么，找到一个突破口，少女天生的聪明和预感告诉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她将失去身边这个少年对她的好。突破口在哪里？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像个没有口的容器，倾泻不出。

最初，她只想要一个朋友，能陪伴，能说话，不嫌弃。而如今，她似乎不满足最初的梦想了，她更期望能占有身边这个少年以及少年给予她的一切，她希望她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当安宁只和她默默的坐在一起时，委屈，痛苦，心酸就像寒冰，已被这个如暖阳般的少年融化了。

“你知道疙瘩汤吗？”

却春突然问安宁。安宁想了一下，似乎在很慎重的考虑这个问题，也许他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又考虑到却春，只好说“我不能吃汉人的东西。”可能怕这回答另却春不满意，他又说“不过清真小吃很多呢，我欢迎你来吃。”

却春没有接安宁的话，自顾自的说着，像在讲故事。她告诉安宁疙瘩汤就是面疙瘩，拿葱花炝一下，煮一锅水，等水开了把面搅进去。再炒点土豆，配上饼，就是最简单最省钱的一顿饭了。她几乎顿顿吃这个，偶尔吃顿像样的面和米饭。米饭是最不常吃的，为什么呢？因为吃米饭要配菜，菜多贵呀？奶奶要把钱都寄去给她那老子，哪有钱一次炒几个菜呀？

她没有胸罩，有很多次她像奶奶提这事儿，可是奶奶不会买这些，就拜托姑姑，姑姑正在家看孩子，自顾不暇了怎么会管却春？却春只得到了一件姑姑穿不要的胸罩。那胸罩变形了，而且不合尺寸，所以她只能穿着表哥女朋友给她买的吊带背心。就因为那几件奶奶认为来路不明的背心和一个发卡，表哥的女朋友，后来她的嫂子，没少挨奶奶骂，“小小年纪不学好，狐狸精似的到处勾引人。”却春喜欢那姐姐的，姐姐也对她很好，为了姐姐不挨骂，却春不敢再要姐姐买的东西了。

她没有什么学业之外的娱乐，只有每个星期天早上，奶奶带着她爬山。虽说很开心了，但奶奶身体越来越不好，每次爬山都累得不行，老人已经不是能做剧烈运动的年纪，但又不放心却春一个人出门，这样的游玩，渐渐的让却春觉得心酸且累。

她还有只猫，那是奶奶同意她养的，也是她考上这么好中学的奖励。胡同口老徐爷说只要她考的好，他就送却春一只好猫。果然却春考的好，老徐爷应诺给却春了一只蓝眼珠，浑身雪白的猫。

安宁只在此间发出均匀轻浅的呼吸声，却春说了很多，很多也只是如此了，她本就拥有的很少，此刻正一层一层的剥开，让安宁看她的全部。她不知道安宁的想法，也害怕安宁了解完她的所有之后便不会在和她做朋友。

她怕呀，安宁可以有很多朋友，人长的好，家世好，性格好，刚转校来全年级半数女孩就追他，男孩打不过他，整个年级都他说了算，高三的也都不敢惹他，连其他学校的女孩男孩一放学都来接他。安宁想和什么人做朋友那都是给予他人的恩惠。可却春不行。却春长这么大，只有一个安宁。从未想过失去安宁这个朋友后会怎么样。已经知道有个朋友陪伴是多么快乐的事了，再让却春回到一个人的黑白世界，她绝不肯。

等却春实在没说的了，两个人又都默默坐着，安宁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嗤笑一声，“这算什么，我给你讲故事吧，把板子给我。”

安宁拿起却春的画板，借着窗外一点昏黄灯光勉强看清满纸浓黑，他眉头微蹙，收起画板塞进墙缝，然后紧紧挨着却春，时不时轻柔的捏着却春纤细的脖颈。

他讲起了他的家人，黑道发家的父亲，只顾工作的妈妈，两个靠坐牢才勉强保住命的哥哥，至于他，安宁自己只是轻笑，“我老爸本希望我好好念书的，可他老糊涂了，连自己的老本行都忘了，还嫌我不学好，我放过别人可别人就能放过我吗？”

安宁似有似无的轻揽了一下却春，“就昨天，幸亏我反应灵敏，我爸那一刀砍沙发背上，在他没拔出刀的空儿我跑了。晚上上了一夜网，现在好瞌睡。”

安宁讲得很多东西却春都听不懂，可她却是一副专注而又憧憬的样子。安宁不打算讲了，一是他真的瞌睡，二是从未见过这样纯净的眼睛，他怕告诉却春太多，将她给污染坏了。再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不回去估计却春奶奶又该到处找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明天我再找班里王八蛋算账。”

安宁阻止却春把制服脱下来，“穿着吧，别感冒，明天再拿给我。”

他们从小门溜出来，悄悄躲开传达室值班老师，一下了台阶安宁就拉着她疯跑，直到从半山腰跑到大马路上。

却春望着这张她喜欢的脸，满脸的倦色招人心疼，在霓虹灯下却又带着迷人的光彩。转眼就到家了，她望着他，想再看他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他看着她进门才走。之后奶奶果然预料之中的发作了，单是却春身上那件来路不明的男生制服就足够让奶奶光火，还回来的这么迟。却春麻木般的听着奶奶怒骂，奶奶愤怒的扯过那件制服扔掉，却春每次都挨着打骂将制服捡回来，抱在怀里。

喜欢你啊，你的一切。一切都是我的宝贝，不容任何人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