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小宦官连连应下。

从承明殿到麒麟殿，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期间要经过御花园、含章殿、永延殿，再走过长长的一段太液池的河堤才能到。

小宦官脚程快，穿过御花园刚一拐弯，正好碰见了赏花的胡美人和珍充衣。

珍充衣看他眼生，便叫住他道：“小公公这急着是要去哪儿啊？”

小宦官陪着笑：“自然是陛下吩咐的差事。”

胡美人看见了孙公公提着的盒子，样式极为精美，一看就是要送给在麒麟殿的那位。她脸色转冷不欲言，珍充衣却依旧柔柔得仿若春风拂面：“可否也让我们姐妹掌掌眼，看看陛下又得了什么珍贵的物件儿？”

小宦官一愣，想到刚才孙公公只是让自己亲手将东西送过去，并没有说不能让旁人看。他一思量，怕得罪了眼前的两位娘娘，便利索地拿出来，让她们二人看。

珍充衣略略一看，便道：“劳烦公公了。”又叫了自己的婢女，“豆柠。”

豆柠知会了，上前塞给了小宦官几块碎银子。

小宦官笑得见牙不见眼，走了。

胡美人不知道珍充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一会儿，小宦官原路返回，珍充衣又拦住了他，笑容满面：“小公公，只怕本宫还要麻烦你一件事，你再去麒麟殿，以陛下的名义对皇后说——”

“娘……娘，您这是假传圣旨啊！奴才有一百个胆儿也不敢！”小宦官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了下来。

珍充衣拍拍他的脑袋：“小公公，你方才让本宫看了送给皇后娘娘的东西，你可知在宫中这东西是不允许随便给别人看的？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你若是不按照本宫的要求办事，本宫便告到皇上那里去！”

胡美人听呆了，小宦官差点吓出尿来，连声应下。

*

小宦官将东西送到麒麟殿就走了。

靖希怀里抱着乖乖，百无聊赖地拆开了盒子。

最上来是一瓶十分漂亮的香氛，而下面还有一条黑白格的长条状的柔软布料。那布料很是亲肤，靖希把它捂在颈间，能感受得到细腻温暖的触感。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比起披肩又少了个角……

靖希琢磨着，摸出一颗零食喂给乖乖。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响动，靖希打眼望去，方才的小宦官又来了，哈着腰道：“陛下要奴才给您传句话，他说——黑格白格皆是白。”

——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靖希却听懂了，她面色刷地一白。

她低头看那长条的布料，越看越像那三尺白绫。

她似哭非笑，又望向了那瓶香氛——她终于明白了李云弋为何送她这两样东西，原来是让她焚香之后好上路啊！

乖乖狂躁地在靖希怀里踩着，胡须一抖一抖地，“喵喵”地叫个不停。

靖希思绪游走，她根本没有感受到乖乖的重量，把它放下，独身一人进了沐室。

*

“陛下，皇后娘娘……甍了。”孙公公艰难地说出这番话，大殿一片死寂，而后霍然如火山爆发般震动。

孙公公心脏都快停了，他就腹泻跑了趟净房，出来得到的消息就是皇后甍了。他立马找那个小宦官去，却发现那厮早就没影了！

“你再说一遍。”李云弋声音带着好笑，双眸却如同带着漩涡的大海，大有一种孙公公点头就赐死的冷酷。

“娘娘自缢了，用的是您方才送给她的黑白格长条布。”孙公公一字一句，沉痛地低头说。

李云弋冷嗤：“朕从未送给过她什么长条布——”忽然他停下，冷喝道，“去麒麟殿！”

殿中，靖希的尸首没有凉透，还有淡淡的体温和软度。她香气四溢，长长的布条拴在她的颈间，恬静得就像睡着了一般。

出现在门口的李云弋，高大的躯体一顿，复又疾步上前，搂住靖希的腰肢，颤抖地把她抱入怀中。

“希儿？”他低低地在她耳畔呼唤，伸出舌尖仔细舔她的耳廓——以前他每次这样，她都会娇笑地像鱼儿一样逃走。可现在她毫无生气，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啊。”孙公公看李云弋近乎疯狂的动作心里一紧，连忙出言宽慰。

李云弋自顾自地抚摸着靖希，抚摸到她颈间，那里有一道极深的勒痕，青紫色横亘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手指一点点往下，到了靖希的腰间。她身材纤挑，怀孕三个月，却丝毫没有显怀。依旧平坦的小腹，里面孕育了他与她的小豆丁。

他的掌心紧紧地贴实，试图感受掌下一点点的动静。可非常遗憾的是，那里面非常安静，像它的母亲一样，要永远长眠了。

李云弋身体僵硬成了一尊雕像，他就这么抱着靖希，从黄昏到了深夜，又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尊敬的陛下，恭喜您触发了[死亡特别任务]，现送您一颗永驻鲜体丸，并赠与您[若没有系统，李云弋和宋靖希的结局]的视频一个～请注意查收。】

李云弋面容与身体没有分毫地变化，而在他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大块屏幕，上面像是戏台上的角儿似的在演戏，而男女主角却是他和靖希。

李云弋缓缓抬起头。

画面中，靖希扎着羊角辫颠颠儿地跟在他的身后，稚嫩的童音喊着他“弟弟”。慢慢地，他们长大了，他依旧是凭借长公主的势力成了太子，靖希还是太子妃。

他登基之后，因着靖希母家太过强大，他纵然心里喜欢她，却总对她若即若离，也没让她生下一子半女。五年之后，他熬死了太皇太后，斗败了长公主。满心欢喜地想要和她再续前缘，她却自刎于冷宫之中。

画面停到了最后一帧，他紧紧地半跪着抱着早没有气息的靖希，与现实中他的姿势完全重合。

原来无论如何，他们向来只有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