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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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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仅知道,而且那礼物还是他陪着云国安去买的。

他见云恩这般盼望着云国安送的礼物,不禁有些为他的举动叹气,但是想到他们父子分离,云恩还不知情,又不忍责备他,只是觉得他淘气可爱, 让人心生怜悯。

他摸了摸云恩的软发,道,“爸爸说了会买你喜欢的东西给你,那一定是真的,等你明天起来了,便能看见,今晚我们先睡觉,等明天起来了再看礼物好不好?”

云恩听着许振华的话,大大的瞳仁里面泛着光,他在夜幕四合的病房中只能隐约窥见他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能听得出他话语里面的柔和和温柔,他也隐约能感受到许振华语气中的叹息和安慰之情。

不过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许振华的口吻为何这般沉重。

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时候在任性就不对了,于是听了许振华的劝,才点点头,睡下了。

许振华见他终于肯入睡,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微微的难过。

云恩这段时间以来变得比较能听他的话了。

以前的他也不是不听自己的话,不过那都是因为云恩在极其无助不得不依靠他的时候,他才会对自己表示出依赖和亲和。

现在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云国安这段时间的陪伴,心情好,连带的也开始对许振华流露了好感,或是他已经渐渐开始接受许振华了,他在对许振华显露娇蛮的一面的时候,也会像在自己父亲面前一样,真正温顺地听许振华的话。

许振华能感受到云恩态度上的转变,这对他来说好事,但是他听云恩叫自己许爸爸,叫云国安则是爸爸,他知道在云恩心里,其实还是把他和云国安做了对比,知道爸爸和许爸爸,那是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云恩和云国安在先天上就决定了他们亲密的关系比旁人要近一些,许振华叹气,觉得云恩如果是自己的儿子的话,那么他亲昵黏人的对象必定就是自己了。

他颇为喜欢云恩,简直恨不得他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不过这一切都不尽可能,由此他长期在心底都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

既想要云恩高兴,又想让云恩心里多偏向自己一点。

云恩高兴就只可能会因云国安有关系,而云恩和云国安关系再亲密,那么在他的心里恐怕就更加不会有许振华的位置了。

许振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云恩心底建立起一种和他完全亲密无间,如同父子的关系。他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时常想这种亲身和非亲身之间的问题,但是他忍不住,总是还是会在无意之间意识到这种种的问题所在。

他自问做不到那种不管不问,一心就想着把孩子养大了就好的养父。

他总是在心底还是默默期许着,把云恩养大了,他日后能在心底还能记起自己来,那边是最好的回报了。

由此他便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私心了。完全做不到自己所料想的无私地照顾云恩而不求回报,他原来心里也会有所求的,不过他不是求云恩能在物质上面报答自己什么,而是希望自己能在云恩心底占住一块位置。

一块稳固坚定,稳如磐石的位置。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争什么,但是却不曾料到他到头来竟然还是会和云国安争,争两人在云恩心底的位置。

他为觉察到自己的这份心而释然,又愈发沉重。

因为他感觉认识清楚了自己内心的困惑和诉求,而感到释然坦然,但是又不禁为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产生这种念头感到一丝苦恼和困扰。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人之常情,做养父母的,哪能完全不在乎孩子和亲生父母的关系的。

由此他在自己这两种焦灼的心态中终于找到一种平衡,觉得自己对云国安内心无愧,帮他尽力照顾云恩,在云恩身上期待一点他对自己感情上的回报,大概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到了第二天的一大早,云国安知道今天是儿子的生日,于是早七点多一点,就带了傅大娘做的早餐来医院看云恩。

云恩正眼巴巴地盼着他来呢,见了他来,便声音软萌地叫了一句“爸爸”。

云国安听到他的声音,心都化了。

他其实内心深处来说,还是很高兴和云恩这的相处,没有了杜晓丽的打扰,他也能极好地对待云恩。

云恩每次软萌软萌地叫他爸爸,他就更是开心高兴。

毕竟有这么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子,别人谁看了,都是会羡慕的。

许振华一大早就帮云恩洗漱完了,然后去料理自己。

他回来的时候刚好云国安带了早饭来。

两个人打招呼道,“我刚从婶娘家带了早饭过来,还是热的,你先吃吧。”

许振华点点头,打开保温盒和食盒,拉开了凳子就坐下来给云恩分早饭。

云恩穿着蓝色竖条纹的病服有些目光闪耀地看着他,许振华给他分了小半碗粥,又给他了半个馒头,云恩忙不迭地点头,聪明又伶俐地说,“谢谢许爸爸。”

隔壁床的母亲已经很习惯云恩这样叫人了,他一个叫爸爸,一个叫许爸爸。

她还以为是两位大人关系好,才让孩子这般叫的。

她此时见了云国安送饭过来,她也叫了自己的孩子起床,笑着和云国安许振华说早安。

云国安道,“孩子才睡醒吧,这里早饭带的多,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些吧,反正你也要出去卖早饭的,不如就一起和孩子用了,大家认识这么久,也是朋友了。”

妇女立刻要推却,云国安又道,“没事,大家都是一个病房的,互相之间还需要多加照应,今天是我孩子的生日,我们一个病房住着,也熟识了,一会儿一起给孩子庆生,两个孩子差不多大,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做朋友呢。”

妇女听了云国安的话,才知道今天是云恩的生日,立刻就说,“今天是你孩子的生日啊,那真是恭喜了,小朋友几岁了?”

云国安答,“六岁了。”

妇女说,“六岁了,和我家这个差不多大呢,”然后又对刚睡醒过来的女儿说,“殷殷啊,这个哥哥今天过生日,邀请我们一起给哥哥祝生,过生日要说什么啊?”

小女孩愣愣地听了母亲这样一番话,人小还在发愣,但是大脑已经转过来了,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并不是专门对云恩说的。

但是大人们见她模样呆滞可爱,带着稚气童声,于是,整个病房里面都洋溢满了笑声。

云恩正端着碗喝粥,听到有人对自己说生日快乐,于是也回了一句“谢谢。”

许振华抬起眼睛来看了云恩一眼,云国安正和隔壁床的妇女说着话,云恩对他眨了眨眼,也就专心去吃饭了。

由此,云恩六岁生日的第一句“生日快乐”,便是由同一个病房中的小女孩对他说的。

第十八章 生日 下

许振华陪了云恩用过早饭,之后同一病房中的小女孩和母亲洗漱完毕了回来,也就着云国安带过来的早饭用了。

云恩懂事明理,并不藏私,听了父亲的话专门留了肉包和韭菜煎饼给那对母女吃。

那母亲看上去家境并不富裕,况且家中父亲繁忙,也无法料理三餐来送给孩子。

只得母亲每日去医院的食堂买了饭菜来喂孩子。医院大锅饭的伙食自然比不得傅大娘家每日精心料理的饭菜来得好,故而那对母女吃了早饭,也都连连称赞,觉得云恩每日吃得伙食太好。

等两个孩子吃过了早饭在房中休息,等候主治医生来查房,查过了房之后便可以随意做别的事情。

许振华陪着等了医生来看过云恩的情况,又问了几句云恩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的事,医生交代清楚了,许振华才心里有了底。

病房里留了护士给云恩打点滴,许振华和云国安在一旁看着,云恩细小的胳膊上已经全部都是针眼,但是他也不哭不闹,护士推针进去的时候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云国安在一瞬间皱了皱眉,仿佛觉得自己的手都被那针刺痛了,但是见云恩仍然是一脸坦然的神色,似乎并不觉得痛。

云国安觉得儿子必定是习惯了这样扎针,才隐忍得住。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儿子,觉得他真是乖,吃了这么多苦也不哭不闹,知道不抱怨叫苦,将来必定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一旁的小女孩母亲见了,也是道,“你家儿子真听话,住院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他为打针吃药哭过,我家这个就不行了,一打针就要哭叫,实在是让人头疼。”

云国安在这里照顾了云恩这么久,也知道隔壁床的小女孩比云恩娇气,每次打针吃药都要哄,还要哭闹。

不过幸而云恩不是听了隔壁床的哭声也跟着闹起来,这样的环境容易让人休息不好,云国安一直忍耐着不说对方的孩子,为的就是大家住在同一间病房能够和睦相处。

况且现在到了夏日发病高峰期,哪一间病房不是有几个小孩子闹腾,或则有几个病人不省心的,他知道云恩住在这里是多亏了许振华照顾,故而也不好和隔壁床的孩子发生冲突,只是能忍则忍着。

在那样物质并不富裕的年代,孩子和大人都过得有些灰头土脸地忍气吞声。

云国安听了那母亲的夸赞云恩乖巧之类的词,觉得这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小孩子不哭,但是疼痛并没有减少。

他因此反倒更加觉得儿子小,不容易。

自己作为父亲的,也不能帮孩子疼一疼,减轻他的难受,这让他心疼孩子的紧。

对那母亲笑了笑,又应付了几句,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振华见云恩这边安顿好了,就准备回傅大娘家去。

临走前站在床头对云恩叮嘱道,“我走了,中午再过来看你,你在这里好好的,等我去取了蛋糕和礼物来,中午就回来。”

云恩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人则是因为打针有些萎靡,但是也不减期待过生日的情绪。

用既期待又憧憬的语气说,“等我醒来,就能看见生日蛋糕了。”

许振华知道他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摸了摸他的额头,目光深邃温柔地说“好”。

云恩大而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清纯又美丽善良。

许振华又跟云国安交代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医院。

隔壁床的母亲守着女儿输液,稍微对他的身份有几分好奇。

她觉得许振华只是一个朋友的话,未免待朋友的儿子太好了些,她几次旁敲侧击问起云国安许振华是不是家里的亲戚,云国安摇摇头说不是,她又问,“那是朋友了?这倒是难得呢,一个朋友都能这样对你的儿子,可见你们平时关系一定很好,他是你的贵人,一生能遇到这样的朋友不易。”

云国安因为早上邀请隔壁床的小女孩和母亲给云恩庆生,又分了早饭给她们吃,由此两家拉近了关系。

现在听那母亲说起这样一番话来,前面的半句他不敢妄自认同,后面的半句,他倒是觉得真是这样。

说他和许振华关系好,云国安不敢称自己是许振华最好的朋友。但是说两人不是真心的朋友,那又不像不是真心的朋友之间会有的相互照应。

许振华和云国安的家庭阶级相差太大,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块儿去,做了朋友的,这个连云国安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云国安和许振华不仅仅莫名其妙做了朋友,许振华还真成了他生命中的贵人,帮他养孩子,总能在关键时候扶持他一把。

云国安对自己这一生能有许振华这样的朋友感到幸运,又感激不已。

他听了那位母亲的话无不诚恳地道,“主要是他喜欢孩子,心又善,所以才对孩子极有耐心。人和人之间讲究一个缘分,这里碰巧遇见了孩子喜欢他,他也喜欢孩子,所以就愿意对孩子好了。”

云国安作样解释一番,倒丝毫没有应付隔壁床母亲的意思,他也不是为许振华说好话,而是真真实实觉得许振华确实是对自己极好的,对云恩也是嘘寒问暖悉心照顾,比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还做得把细稳妥。能有许振华这样一个朋友,他也觉得这是自己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最开始旁人都误把许振华当作云恩的父亲,而把他只当作孩子的叔叔。

云国安听了这误会虽然脸上笑笑,甚至还能轻松说笑解释几句,但是却并没有说明云恩是已经被许振华领养去了的。

他心里暗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不称职,感到羞愧,同时又难受,觉得自己这样不负责,是害苦了孩子,但是他思前想后自责一般,也只是空有内疚,于现实毫无意义。

幸而许振华知道他素日来就是这样的人,也不多加批判他,他听了别人误会他是云恩父亲的话,倒是没有内心轻松高兴,反而是为云恩有了这样一位父亲而叹息不已。

这也难怪医院里的那些医生护士都看云恩的眼神里带有几分可怜了。

摊上一个这样的亲生父亲,确实是让人感到无奈和叹息的。

病房里的两个大人又就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聊了一番,云恩和小女孩打上点滴后都开始昏昏欲睡,云国安和小女孩的母亲都压低了声音去照看孩子了。

等云恩一觉睡了过去,睁开眼的时候,便已经是中午。

他睁开眼见许振华来了,傅大娘也来了。

床边的案头上摆着鲜花,水果和蛋糕,云恩醒了过来见到这一切,心里高兴,对着云国安的的第一句话就是笑着说,“爸爸。”

云国安叫了护士来取针头,又见云恩睡醒了过来,自然也是欣慰高兴,道,“生日快乐,快起来切蛋糕吃,婶娘和许叔叔都来了,隔壁的阿姨也送了你些水果,这么多人陪着你过生日,你看看你多幸福。”

云恩一直盼望着过这个生日,此时一觉醒来便真正迎来了这个日思夜想的生日,这一切让他觉得好像做梦一样,醒了过来,仿佛比做梦的感觉还好。

他听了父亲的话高兴的有些羞涩,不过是他才睡了起来脸色红晕,便也看不出他的不好意思。

说了声“谢谢”,然后又眼睛眉毛笑得笑眯眯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云国安抱了他起来,给他换上衣服,便让他洗了手来切蛋糕吃。

又邀请了同一个病房的母亲和小女孩一起给云恩唱生日歌,那女孩的母亲不好意思吃白食,不还礼,然后拿了自己家种的枇杷来给云恩,礼物是临时备的并不算贵重,但是重在表一份心意。

之后又切蛋糕来吃,那蛋糕裱着粉红和蛋黄的花朵,旁边还有紫色和绿色的花边作为陪衬,卖相其实并不算很好看的蛋糕,甚至还有些乡土,但是那个时候在云恩的眼里,便已经是很好很好的生日蛋糕了。

大家都说了几句祝福云恩生活快乐,身体健康之类的话,云恩没收到太贵重的礼物,但是也因为有人陪伴自己过生日,而显得格外高兴和满足。

这是他六年来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特意为他庆生,以前在家里并没有得到太多的重视,于是这便成为了他人生记忆中第一次受到这么多重视和欢迎的生日会。

虽然日后肯定他还会有很多很多个比现在这个更为高级更为隆重的生日宴会为他举办,但是当时在他的心目中,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过生日,唱生日歌,说一些祝福的话,就已经是让他感到很高兴很幸福的事了。

这里是他快乐记忆的起点,他要一辈子都记得它。

记得自己第一次这么高兴,也记得过生日原来是这样一件欢乐和幸福的事。

他之后学着样子切了蛋糕分给大家一人一块,甚至还送了去护士站给护士站的护士们,还有主治医师,于是大家都知道了他今天过生日,纷纷来祝贺他,对他说生日快乐。

云恩很喜欢大家的祝贺之词,别人对他说生日快乐的时候他也能好好的接受下别人的祝福和说谢谢,云国安这时告诉他自己准备的礼物在傅大娘家不方便带到医院来,云恩更为好奇父亲是要送自己什么了,清透如琥珀一眼的眼眸里写满了疑问和期待,追问父亲那是什么。

但是云国安只是但笑不语,慈爱地说,等他回家去就知道了。

云恩由此更加期待看到父亲为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

乖乖吃了饭,就盼着回家去看那生日礼物。

许振华和傅大娘带了午饭过来,因为今天是云恩生日,自然平日就吃得不差,今天就吃得更加的好。

傅大娘足足做了六七个菜,全部都是鸡鸭鱼肉,还有两个应时节的素菜,云国安邀请了同病房的母女两一起吃,大家一起吃过了,都觉得傅大娘手艺精湛,准备的菜品过于丰富。

云恩收到傅大娘的生日礼物,自然就是这一顿午饭了。

而许振华送云恩的礼物,则是他之前很早就从K城买好了回来的贵重物品。

一只国外出口的水晶纸片镇纸。

那是一个水晶球里面凝有一座雪山,雪山脚下是一群温顺绵羊和悠闲的牧羊人。

水晶球里面飘荡着洁白的雪花纸片,宛若水晶球里面的世界纯洁洁白,正在下雪一般。

最妙的是这个水晶镇纸还不仅仅是如此,还能播放出来美妙的歌曲。

歌曲播放器来的时候,水晶球内的世界便开始飘飘扬扬下雪,歌声优美哀伤,带着无尽的思念和思乡之情,水晶镇纸唯美唯幻,散发着淡淡的童话般美好的韵味,这让在一旁看到的小女孩殷殷都被看呆了。

当歌声停下来的时候,殷殷无不感叹着说,“这个太美了,我也想要一个。”

云恩没有说话,倒是一旁围着的三个大人笑了。

笑得尤其欢乐的是殷殷的母亲,捏了一把自己女儿的鼻子,道,“你个小东西,看到什么好的都想要,那是叔叔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给你看看就行了,你还想要,简直是贪心不足。”

殷殷眼睛清澈坦然地盯着云恩手里的水晶镇纸看,丝毫不掩饰眼里流露出的渴望和羡慕。

许振华看着一旁小女孩眼里流露出来的艳羡之情,便觉得自己准备这份礼物花了颇多心思是值得的。

他能懂小孩子对美好童话世界的向往,故而虽然经济现在不富裕,但是也挑选了一件颇为精致的礼物给云恩。

这样一份礼物若是别人送,一定会让人觉得是吃饱了撑着。本来手头的经济就不宽裕,却还要花不小的一笔钱去买这样的礼物来哄孩子,这样的做派,分明就是有钱人的公子哥小姐才有的习气。

但是许振华却刚好就是个豪门世家出来的公子哥,他身上保留有的那份资产阶级习气,倒是让他在生活并不如意的时候,还依然有追求风花雪月的精神。

如果这个情况放在云国安身上,或则别的人身上,必定不会为了孩子的一个生日就花这个钱的,在云国安的眼里,有余力花这个钱,倒不如用来给孩子买吃得穿的更为实际。

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恐怕也是很多普通父母的想法。

但是许振华却觉得除了给云恩衣食住行而外,让他认识到世界的美好和广袤,也是重要的事。

他心底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审美和品味,于是在万难之中都想办法送了云恩一件在那个年代看起来是奢侈品的东西,这让云恩在之后的成长中,对审美一直抱有自己的独特的品味和想法,这无异于是许振华帮他开启了一扇通向美好世界的大门。

云恩抱着那个水晶镇纸打量,听了那里面播放出来的歌曲,觉得无限忧伤又优美动听,这让他心里隐隐出现了对歌声里描述的世界产生的向往之情。

他觉得在那歌声中自己也恍惚被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去,那里的世界和这里的不同,一片白茫安详,雪花一片片落下,世界静谧又封闭。

他想着自己置身在那个飘着皑皑白雪的山脚小镇里,看天空中雪花一片片飘落,背后是巍峨的高山,身旁是一群咩咩直叫的白羊。

他在一曲终了的时候,用力摇了摇水晶镇纸,问道,“这个地方是在哪里?我能去吗?”

云恩是指自己能不能到水晶球里面的那个世界去。

他这样问,一旁的大人自然是知道都不可能的。

连殷殷也知道这不可能,大声说了起来“不可能的,这个是假的,你怎么能进去。”

但是许振华却道,“可以的,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就是这样子。”

云恩听了他的话受到鼓励,不知为什么觉得那个纯净洁白的世界一定是存在的。

他收起了礼物来,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单纯的让人收到礼物的喜悦和快乐,而是还有一层淡淡的忧愁和魂牵梦绕。

他谢谢了许振华,脸上是宠辱不惊的神色。因为并不知道这一份礼物是多少钱的价值。

不过在场的几位大人见了,也心里暗暗肯定这个水晶球是要花些钱的。

第十九章 担忧

云国安见了许振华送云恩贵重的礼物,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看到云恩拆开那个礼物包装的时候, 他的心里还是惊了一下。

他不曾想过许振华对孩子的一个生日如此上心,那个玻璃球剔透似水晶,他瞅着觉得好看漂亮,但是不曾想过那玩意就真的是水晶做的,水晶虽然不算什么贵重的珠宝,但是在那个年代能送孩子一个这样的玩物,也算是很厉害了。

云国安不敢露出太过的表情出来,倒是殷殷的母亲在一旁看了,赞叹了一句“这东西真好看,跟水晶一样漂亮。”

又问起许振华多少钱,许振华自然没有回答。

殷殷的母亲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看了一眼许振华的脸色,见他神色自然并没有生气的模样,她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心。

云国安暗自心惊的时候隐隐心头生出一种念头来,觉得许振华待云恩太好,宠孩子不是他这样宠的,他想要提醒许振华几句,但是见许振华一脸雍容沉着的模样,他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身份提醒许振华好,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身份尴尬,要对许振华说不要太宠溺云恩也好不唐突。

他觉得自己愧对了孩子在先,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人对孩子好,他还要拦着,倒是有些不对味了。

云恩高高兴兴地收起了许振华给的礼物,眼睛却满是期待地把父亲盯着,问他,“爸爸,你送给我的礼物呢?是不是在奶奶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呢?”

云国安知道自己送儿子的那个礼物,自然是比不上许振华的这个贵重的。

但是他挑选礼物的时候,也是挑选了很久,问清楚了云恩的喜好才最终下手买的。

面对儿子天真无邪的面容和满心欢喜的期待,他嘴角有一丝发苦,但是也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来对着云恩。

道,“是在傅奶奶家呢,没弄丢,你这会儿回去就能看见了。”

云恩听到父亲的这番话雀跃不已,并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份礼物,只是立刻跳下了床去要求回家。

他年纪小根本看不出父亲脸上的担忧来,单纯为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而高兴。

云国安脸上带着淡淡苦笑和同个病房内的殷殷还有他母亲道别了,又说日后有机会,邀请他们去G城玩。

之后和许振华还有傅大娘一起带了儿子回家,云恩一路上都牵着他的手不放,并不知道他今天就要离开了。

云国安在看了许振华送给云恩的礼物,心里淡淡生出来一股泄气的感觉的同时,也逐渐觉得云恩这样下去跟着许振华,怕是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手里还牵着孩子的手没有松开,但是不知为何,自己还没有离开,反倒是觉得云恩已经开始远离自己了。

云国安他一向都知道自己比不上许振华的经济实力,关于这一点,他并不会生出泄气的感觉来。

但是看着云恩跟着许振华过,许振华给他好吃的好穿的,孩子小还意识不到钱的威力,故而许振华给他什么,他不知道贵贱,只是当寻常事物接受了下来。

这样时间长了,云恩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长大,怕是他日后成人了,很少有可能还会认了自己这个贫穷且见识短薄的父亲。

他不怕许振华带走了自己的孩子,但是他怕的是,云恩自己的心变了。

这倒不是说云恩被许振华养大,日后便会长成了有奶便有娘的性子。

但是他云国安是一直相信现实的威力比感情理想都大的。那些什么血缘关系,亲身父子,血浓于水的说法,在他的世界里,都来不及钱这个东西的威力大。

他没有钱,就不得不和谭丽离婚,他没有钱,在杜晓丽和他哥哥面前,也抬不起头来说话,他没有钱,也无法给云恩足够好的生活。

他就是因为太知道钱这个东西的好和弊,所以才不得不警惕钱对人心的腐蚀和软化。

他想,云恩以后跟了许振华过惯了穿金戴银的生活,若是哪一日许振华另娶不要云恩了,那个时候云恩回来跟了自己,他是否还能过得惯?或者说,他以后还会认自己这个父亲吗?

人心在任何现实的力量面前都是不可测的。

知道人性复杂,那就更加不应该去测试,以免看到了冰冷的真相,徒增自己的失望绝望。

云国安牵着云恩的手走回傅大娘家,他忽然有些害怕云恩日后看不起自己的窝囊无用,又以自己这个父亲为耻,甚至到头来还会恨自己无能抛弃了他。

他知道自己把云恩托付给许振华这件事说得好听是领养,但是实质上,这跟一个抛弃了自己孩子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他确实是因为自己没有了足够的能力,又在杜家抬不起脸来做人,才把儿子交给了好友管教,但是如果他自己有这个能力的话,还需要今日受这样的气,看丈母娘家人的白眼,受这样的分离之苦,不得已把儿子交给一个外人管教吗?

云国安以前都不曾想过这些问题的。

他不曾想过云恩长大了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做父亲,他也不曾想过云恩到底会不会为自己被父母抛弃的事实而恨他们,他只是一时觉得孩子跟着自己太造孽受罪,便让许振华带走了云恩。

现在想起来,当时他的行为无不充满了突然和冲动,连他回去后杜晓丽没见了云恩在家,也好奇的问了一句。

云国安说了一句“孩子跟许振华走了”便侧过了身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杜晓丽一向是顶看不惯云恩这孩子的,但是突然听到丈夫说这么一句话,她脑海里也是反应了一阵,才明白丈夫所说的是何意。

云国安当初送走了云恩和许振华的时候,心里不可能舒服,他回家之后便躺了一个早上,后来连午饭也没有做,杜晓丽也难得的没有朝他发火让他起来烧饭吃。

她自己一个人穿了睡衣起来做饭,之后还问了一句云国安要不要吃饭。

云国安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恨过自己的软弱无能,回想起当时送走云恩的一幕幕如在眼前,仿佛这件事就发生在昨日,并不曾过去数个多月一样。

他一直刻意压抑着让自己后悔,以免真正后悔了,悔不当初,后悔莫及,连开口向许振华讨了云恩回去的勇气也没有。

然而当他真正发觉自己心有悔意的时候,他恨来恨去,竟然甚至想如果自己能有许振华这样的家世,那么自己也不会活成如今这样了。

在那一瞬间,他思想极其纷繁复杂,甚至想过要带云恩就此告别了许振华,回G城去!

他觉得自己还算年轻,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好好努力一把也许说不定可以奋斗出头;他觉得自己也不算特别不称职,心里想着都是为孩子好的,不过是因为能力不足,才不得不让孩子吃了苦头;他觉得自己毕竟是云恩亲生父亲,若是自己带了他回去,就算是吃些苦头,但是一家人在一起,无论什么样的难关都会克服的....

云国安因为许振华的一个简单的举动就受到了刺激,这并不是一时造成的。

归根来说,就是他内心一直对许振华的强势有所忌惮,但是又不得不依附于他,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的同时,连带的也痛恨起来许振华往日给他那些好。

他想,如果许振华不曾待他如此,像别人一样看不起他是一个醉酒伙夫的儿子,那么他便也无可能会觉得许振华是个好人,会和他做朋友。

他一直心有庆幸许振华选择了和自己做朋友,一直帮助自己,和在经济上接济自己,由此对许振华的感情,也是带了几分感激和尊敬的。

但是这份感情却在碰到云恩时候,不知怎么就变了味道。

许振华以往的好都成了虚情假意了,许振华的慷慨也成了收买人心的举动,云国安想法偏执起来,几乎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两人以前的种种交往,甚至觉得许振华以前一直对他的友谊其实都是带着施舍的意味。

成年人经济地位上的不平等,终究会造成心理上的落差。

而这种落差最可怕的,便是会引人堕入妒嫉的泥潭深渊。

再也找不回当初纯洁的友谊。

所以人要和比自己高很多的人交往,往往也需要极其强大的心里素质,才能配得起站在能力强大的朋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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