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1 / 2)
上了马车, 黛玉才知道, 原来去将军府的路并不远。
不过既然不远, 怎么还选了马车出行,这可不符合以往纪远澜的作风。
“你这般声张, 是想给城里那些人看到?”黛玉捧着杯子, 小口啜了一下, 抬眼看着纪远澜, “说来你这个人也奇怪,总是招惹这些麻烦。”
“你说这些是麻烦?”
“那不是麻烦是什么?”黛玉笑起来, “从前在家里就听父亲常常会叹气,那时便知道,这官场不易, 不过我倒是半点都不愿意往这上面靠,后来入了贾府, 那是什么地方,是国公府,吃的用的穿的,那都是金银堆砌出来的, 长了见识,再后来遇着你,又觉着,也不是所有的贵胄都是那般。”
黛玉说完, 见纪远澜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转了转眼, 不躲不避,对这件事情她是坦然得很。
原本也是这模样,自打认识了纪远澜才知道,京城里也不全都是贾府这一家子模样的人,不过世间原本也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她从前倒是让贾府给蒙蔽了眼,便是心里晓得,却也不得不成了大观园里的一份子。
“可我对他们而言不也是个麻烦吗?”
奉皇命从京城来,带着一千精兵,刚到几日就在大营里扎根了几日,这可不是一般的阵势,换作谁都得有所忌惮,更别提心里有鬼的人。
纪远澜才是那个让这群人心有顾虑的人,不过也好,要是纪远澜闷不做声那群人心里更是害怕,现在这般张扬,倒是能让那群人心里没那么紧张。
闻言黛玉摇摇头,凉州这些人遇上纪远澜,那也是命中注定要历此一劫,她还没见过谁能在纪远澜手里讨到便宜。
“你这摇头什么意思?我可没招你惹你。”纪远澜挪了挪位置,凑到黛玉身边,捏了捏她的脸,“不过多在军中待了一天,到你这儿就成了罪过。”
“谁和你说这个了。”
黛玉嗔道,拍开纪远澜的手,“谁招惹谁的?”
“我招惹你的。”
原本一肚子想好要说的话全让纪远澜这句话给堵了回来,黛玉一时语塞,只得摇了摇头,撇撇嘴道:“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闻言纪远澜不由朗声笑起来,从边上拿了一样东西出来,递到黛玉手里。
“瞧瞧看这是什么。”
“你从哪儿弄到的?”
“从顾元尘那里顺的,为着这件事情,和我闹了半天的脾气,还说等回了凉州城里,要把我灌醉,不过,他想灌醉我,可能没机会了。”
“听上去你好像很骄傲的样子?”
看一眼纪远澜,黛玉忍不住说了句,“不过这块琥珀真好看,里面……里面那只是什么?我怎么没瞧见过,连书里好像也没有写到过。”
纪远澜闻言,凑到黛玉脸颊边上,几乎贴了上去,“这是长在这一带的虫子,叫三色蝶,尽管叫这个名字,倒不像是蝴蝶,像是蜘蛛,但偏偏触角又像极了翅膀,尽管生长在这一带,却也少见。”
原来这么稀有吗?
黛玉不由小心的捏着手里那块小小的琥珀,眼里露出好奇,随后笑着看向纪远澜,“那你怎么从顾将军那里讨来的?也不怪他和你置气,换我,我也得和你置气。”
这样的好东西落在了纪远澜手里,换成她,她也得生气。
“你当我还真是土匪下山抢来的吗?我可是用从京城带来的东西换来的。”纪远澜伸手敲了一下黛玉的脑袋,“蘅姐是从京城来的想必你也知道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用京城里带来的东西和他换。”
“什么东西?”
“宋家婶子给蘅姐亲自缝补的衣服。”
怎么这事她不知道?黛玉盯着纪远澜,撇下嘴角。
见状纪远澜懊恼不已,自己怎么主动提起这一茬了,原本这东西是宋家亲自送来的,那时他正忙,便让丁案帮着把东西收拾在行李里,后来一路,给忘了这件事没有和黛玉说。
现在反倒像是他瞒着黛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心虚了?”
“不过是忘了和你说起这事,我……原本是宋家大哥送来的,不过那时我不在家里,便让丁案代为收拾装在了随行的行李里,谁知后来行程匆忙,倒也忘了这件事,那天在军中才想起这事来。”
纪远澜瞟了一眼黛玉的眼色,见黛玉的脸色似乎并无什么变化,更有些为难,不由摸了摸后脑,生怕黛玉真恼了。
该不会是前些天宋月蘅来的时候胡说了什么吧?早知道宋月蘅肯定是嘴不严,指不定说了什么小时候乱七八糟的事。
“蘅姐和你说什么了?”
黛玉侧过脸不搭理纪远澜,听见这话,眼神微颤,轻咳了一声,“瞧你这副亏心的样子,蘅姐说了什么,你这么担心?”
这算不算是越抹越黑?纪远澜一时犯难,这话可要怎么接?
从前他的确是和宋家一个小姑娘有过相处,不过那也仅仅是年少时的玩伴,谁让宋家的姑娘一个个都跟宋月蘅一样性子直爽,舞枪弄棍起来,管他男女都英姿飒爽,也怪不得他那时认错了人。
把人一小姑娘认成了男的,还跟人勾肩搭背了一下午,后来发觉后,差点没敢再进将军府的大门。
这件事,纪远澜想烂在肚子里。
“王爷,王妃,我们到了。”
外面车夫的声音打破两人间的尴尬,纪远澜刚要解释的话咽了回去,只好作罢——罢了,回头再解释。
掀开帘子下车,却没瞧见黛玉眼里闪过的一抹狡黠。
宋月蘅是什么人?哪能说话只说一半吊人胃口,更别提这事能毁了人家夫妻的感情,便是再缺德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听见纪远澜说话,黛玉抬眼时已经不见狡黠,只余下委屈,轻轻扫一眼纪远澜,把手交出去,让纪远澜扶着下了马车。
“还气着?”
“我和你生气了吗?”
一句话噎得纪远澜说不出话来,刚要说话觉得心里委屈,便见黛玉握住了他的手,“你当我跟你一样,没心眼的,你说的话,我哪句不信了?我要不信还能与你成亲?瞧你,每次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到底是怕我寒心还是觉着我心眼小?”
“我心眼比你还小,到这会儿都还记恨着贾府里的人,还妒忌那不知怜香惜玉更不懂得如何取舍的宝二爷,他何德何能,能让你倾心那些年,白白糟蹋了你的一番心意还险些害了性命。”
闻言黛玉怔住,抬眼盯着纪远澜。
这话她从来没有听纪远澜说过,好像打从两人相识以来,纪远澜总是胸有成竹,什么事情都能安排得顺顺当当,让她从无后顾之忧,便是离开贾府到了林家都未曾有半点的不适应,好似自小就生在那儿一样。
见纪远澜一脸委屈的盯着自己,黛玉总觉得想笑,无奈摇头,伸手在纪远澜手心里蹭了蹭,“从未见过你这样爱撒娇的,你真是,半点不知道羞,你心眼小可得和我一样说出来,这样别人才能知道你到底在意什么。”
“在意你,除了你还有什么?”
“我同他早早断了念想,遇着你前一两月便已经是断了念想,遇着你后,便是遇着也想不起来这号人,总让你搅乱了心神。”
打从第一日见到纪远澜起,黛玉便真是让纪远澜把原本如死水一样的心给搅得天翻地覆,一荡一荡的涟漪散开。
“当真?”
“你当我和你一样,总拿好听的话来哄我,我可说不过你也瞒不过你的眼睛,可不像是你,能瞒着我一件事一月余都不提,要不是今日说了漏嘴,我还不知道你和宋将军一家走得那么近,连人家——”黛玉刚说一半便见宋月蘅走来,还欠着一个奶娃娃。
粉雕玉琢的奶团子,看着不过三岁模样,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珠子盯着她转来转去,打量着她。
黛玉住了嘴,也松开握着纪远澜的手,慢慢走上前弯腰看着小家伙,“宋姐姐,这便是你那三岁的儿子吗?生得真好看。”
“还以为你们要待会儿才来,不过听着下人来传话,说是人到了,这才到门口来接你们。”宋月蘅看向纪远澜,面露笑意,“我说子瑾,你可不厚道,人林妹妹见着我这般热情招呼,到你了那儿活脱脱我欠了你几两银子十年都未还你一样。”
今日他出门是不是忘记看黄历?怎么一个个都可劲的和他‘过不去’。
倒是便宜了顾元尘那人,仗着自己同黛玉不熟,少了个针对他的人,他可打小和宋月蘅相识,后来两家走得近后又多有往来,哪里能拂宋月蘅的面子。
“我可不敢,不过是这我刚成亲不久,便有人胡说八道,让黛玉听信了一些话,我在和她成亲前哪里有过别的人,若有了,纪王妃的位置还能留在现在吗?”
“啧,你这话可说得,你从前可不是这般说的,也就你仗着凉州城里无几个和你相熟的人才说这话,京城里谁不知道你的性子,酒馆子可下得不少,喝得不少,喝趴了多少人?”宋月蘅说着偏过头看向手里牵着的孩子,“瞧见没,这是我和你说的舅舅和舅妈,你要乐意叫姨妈和姨夫也可以。”
……
纪远澜一脸无奈的看着宋月蘅,看向黛玉时,见黛玉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宋月蘅还当真是随性,连这称谓都胡乱说。
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小娃娃懂什么,大人让怎么喊便怎么喊,不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注定,竟是真叫了姨妈和姨夫,惹得纪远澜无奈一笑,伸手抱起小家伙,“顾青徵,你往后可要记得,不能叫错了。”
“姨夫抱!姨妈和妈妈——”
“你姨妈和我一块先进去,你和姨夫好好玩着,他打京城来的,肯定给你带了不少好玩的,要是连见面礼都没有,一会儿你拦着他不许他进门。”
“好!”
“宋月蘅,你在教坏孩子。”纪远澜直接喊了大名,从前便是这样没大没小,这会儿宋月蘅直接把小麻烦交给自己,不由看向里面,“顾元尘呢?躲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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