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2 / 2）

匆匆吃完午饭，我上网查到了池旭高中的官方网站。他当年是校状元，在优秀毕业生那栏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穿着灰色校服，头发微长遮住眼睛，和大一比起来在外貌上没什么区别，只是看上去要阴沉些。照片下面是几句简单的介绍，我按图索骥找到了他的初中。那所中学是市里的吊车尾学校，官网设计还是90年代的风格，几乎什么都没有。倒是他们的贴吧，我一搜“池旭”两个字跳出来好几个帖子。

发帖时间都是十几年前了，一个是讨论校草的，有人提名池旭；一个是讨论成绩好的学生，十几个回复，几乎每个都提到了池旭；还有其他好些有的没的。看来池旭当年在他们初中很出名，要是能够亲自去一趟应该会有很多收获，可惜距离太远。我拉到最下面，发现一个回复量为0的贴子，点进去一看发现是被吧主封了，不能回复。

贴子内容如下：你们那么多人吹池旭，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个垃圾，我/操/他/妈*%￥#￥%……&*

后面是一长串辱骂的话，我点进这个人的ID主页，发现他这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贴子。我不怎么抱希望，还是发了封私信：“请问你认识池旭吗？我是他的大学同学，想跟你聊聊他，联系方式 xxx 。”我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

我不知道池旭小学在哪读的，但他跟我提过福利院的名字。上网一搜才发现，那个福利院几年前就倒闭了。我又查了一会，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当我想关闭网页界面时，一则八卦标题吸引了我的注意。

“鑫悦福利院背后的闹鬼传闻”

通篇废话，一看就是瞎编出来骗点击量的。倒是下面的评论，一位网名叫“羊角辫”的人留言：“作者一看就不是福利院的人，我们都知道那次闹鬼是人为的。”

这是个不记名论坛，他的ID是灰色，代表已离线。我想了会，还是放弃了让袁裕帮忙的想法。我新注册了一个账号，留言：“羊角辫，请问你也是福利院出来的吗？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领养走了，想了解一些以前的事情，如果你能看到这则留言，请致电 xxxx，必有重谢！”

我又联系了Ada，问她什么时候收到的稿件，Ada没理会这个问题，直接问我有没有出事。她看出了稿件里的暗示，但已经没用了。这个稿件不但没有任何帮助，反倒证明池旭没有限制我的自由。我找借口搪塞过后，Ada告诉我是周五晚上收到的，也就是我把U盘给池旭后他当晚就传了出去。Ada又说她看完稿件就给池旭打了个电话，明里暗里打听我的消息，池旭直接发了张照片给她，是我睡觉的样子。Ada本来打算要是48小时后她还联系不上我，就去报警，没想到我主动给她打电话了。

“嗡 嗡”我让Ada把池旭发她的照片转给我。

打开手机一看，是我前晚睡觉的样子。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我锁了门，还把储物间的备用钥匙扔进了下水道。那个金属板，应该能够控制别墅里的所有门锁。我睡着的时候，池旭就在一旁看着我，光是想象就让我恶寒。

池旭近年和我的生活其实已经很幸福，我想不出他杀人的理由，但在认识我前后他肯定是有变化的。我必须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要把他和他背后的人都抓进监狱，这是我重获自由的唯一方式，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家人安全。

实际上我没有什么大英雄主义和大无畏精神，在做完这些后我给袁裕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我即将要做的事情，并希望他能够在外接应。袁裕的反应非常强烈，他说：“你为什么总要一意孤行？当初和池旭在一起是这样！我看出来他不对劲你不相信我。我现在告诉你你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机会出来你也不相信我！王子鸣，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们什么都查不出来，池旭已经威胁到我家人头上了，我没办法。”我心里大概对警察还是有点埋怨的，那么大一层楼，居然什么都没找到。

袁裕那头没声音了，大概过了十几秒，我正想挂电话时，他说：“哪天你拿到关键性证据了，把东西锁在恒升银行西河路分行的保险柜里，我派人去取，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万事小心，保重。”

挂断电话后，我去了一家刀具店，选了两把小刀带在身上。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在酒店里，通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霓虹，良久，我拿出安眠药服下，躺上了床。

坠入黑暗的前一秒，我又回想起张老师讲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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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早就知道池旭这个名字了，那时候调档结果才出来，我打电话给招生办问是不是出错了，有个叫池旭的学生，分数已经够报国内金融排名第一的大学，虽说我们学校也是前十，但毕竟还是有差距的。招生办王主任查了一下，说录取结果没错，只是这个学生有点特殊。

他前两个月是去各个地级省市做招生宣讲的，在某场宣讲会上遇到了池旭，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学生太阴翳。池旭过来做招生咨询，就问了两三个问题。什么大学的具体位置啊，安保情况啊，总之没有一个问到学习相关的。王主任就觉得这个学生成绩一定不怎么样，回答得有些敷衍。啊，大学在城郊，平时没门禁，但校园里很多监控。虽说可能高考成绩不好，但王主任也想帮忙参考一下，看能报个什么大学，问了句高考分数。池旭报了个三位数，王主任就愣了，他思考了一会，说你别报我们大学了，不值。池旭也没说什么，拿了几张宣传单就走了。

我听完王主任讲的也觉奇怪，但能招收到优秀的学生是件好事，后来就没放心上。直到9月开学，池旭没有去校园走招新流程，而是直接来了我的办公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腿也挺瘸的。我第一句话就问他家人怎么没陪着来，池旭说他小时候父母就过世了，也没什么亲戚。我自己的儿子跟他差不多大，心里顿时挺心酸，想来大学志愿也是他一个人报的，没父母帮忙参考确实不行。我又问他这是怎么了，池旭说他提前两天来的市里，住在西河路那边，想先在城区转转，昨晚出门吃夜宵被人打劫了。

我一听有点急，问他报警没有，他说报了。我又问有处理结果了吗，池旭摇头，说那条街很破，没监控，很难抓到人。西河路那边是开发区，一半已经建成了商业楼，还有一半没拆迁，很多破楼巷子。他说下午还得去医院复检，问能不能把资料放在这边，后面补报道流程。照理说这不太合理，但我看他那样，也就同意了。第二天我突然接到西河路警察局的电话，问我池旭相关的事情，我说你们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吗，还打电话来学校。那头没解释太多，问了几句就挂了，说池旭还得过两天才能回学校。

池旭刚来市里，没亲人没朋友，他已经被学校录取，学校是有责任的。电话那头说得很模糊，什么办案需要，再等两天。我打电话给了老徐，市公安局的好友，问他能不能帮忙打听下。老徐很快回电了，说的内容让我有些匪夷所思。

池旭十岁那年，家里遭遇变故，父母都被砍死了，他躲在柜子里逃过一劫。半个月后劫匪被抓，是惯犯，手里已经积了好几桩命案，基本都是进屋屠满门，满屋都是他们的痕迹，加上供认不讳，很快被判了死刑。池旭是这几起案子里唯一的幸存者，出于政策要求，所有新闻报道和照片都打了码。问题是池旭从十岁开始，一直到十八岁，先后4次牵涉进命案，其中2起为碎尸案，都因证据不足释放，这些案子目前为止还是悬案。因为池旭未成年，出于法律要求要予以保护，相关记录除了警察办案都不能提取。这次池旭进警局，是因为他报警说抢劫他的小偷在昨晚被发现死亡。死亡时间判断出来后，发现池旭没有作案时间，他那期间都在医院做检查。打电话给我只是例行询问，因为已经基本排除池旭的作案嫌疑，所以没有召我去警局。老徐叮嘱我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别人，无论是出于道德还是法律都是不允许的。

挂断电话后我有些心惊，我知道4次是个什么概念，不可能是偶然。但我又想起他那么好的成绩，还父母双亡。打电话叫学生会的过来，把资料拿走办了报道。池旭从警局出来后就进了医院，医生给批了假条，说需要住院调养。我去探望过几次，池旭也不说伤怎么加重的，只问会对学业有影响吗。我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安心养伤。康复回学校后，池旭很快跟上了课程进度，人也越来越阳光，我就想以前的事过去就让他过去了吧。

不是池旭不让你联系家人，实在是没有家人可以联系了。照理说还有亲戚之类的，但池旭的母亲是被拐卖过来的，那时候DNA库还没建全，没找到家人。池旭父亲是独苗，死后没多久爷爷姥姥也相继过世。被拐卖这事，还是爷爷姥姥死后才发现的，周围的邻居一直包庇着，看人都死了才有闲言碎语传出来。几年前我得知你和池旭在一起，不是看不起同性恋，只是有点担心。毕竟从小家庭环境是那样，我担心池旭和你相处会有问题。但你们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挺好，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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