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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话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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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之后,紧跟着就是无边的萧条。厚厚的铅云沉沉的压在人的头顶上。未来,又该何去何从呢?田二丫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往常吃完早饭就是跟着大丫去堂屋,这下自己一人先给跑出来了,又该去哪里?

深冬的风像是刀子,刮在人的脸上,就是一道红色的血印子。田二丫袖着手,蹲在院子一个背风的角落里发着抖,就像一只冻坏了的老鼠。有些事,繁忙的时候也许就给刻意的忘却了。有些事,一个人的时候又浮上了心头。柱子,他现在到底怎样了?自己的复健还能进行下去吗?有些事,是不是到了放弃的时候?

思绪纷飞着,田二丫又想起了自己的亲娘田张氏。一个是不会做女儿,一个是不会做娘亲,竟然也做了三年的母女了。田二丫是张氏心头的遗憾,张氏平时并不怎么亲近田二丫。这恰好随了田二丫的心事。怀着前世的遗憾,二丫也无法随随便便就认了个娘亲。潜意识了,二丫只当是搭帮过日子。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可以凑合一辈子,跟个莫名的娘亲又有什么不可以?刚才那忽然的生气,真是好像一点理由都没有。

张氏每天低头的劳累着,田二丫冷眼旁观着。人常说,要挺着腰杆子来做人。没有生儿子,这腰杆子先天就是挺不直。有些事,自己刻意的不去想,不代表自己真的看不见。因为理解,所以从来没有抱怨对着自己的懈怠。然而,田二丫心中始终是有些不服气:难道就为着没儿子,就注定要低声下气的去做人?

想起张氏,田二丫就忍不住的叹口气,一种怜悯之情紧跟着就出来了。抬头看看天,似乎已经很亮了。想必大丫她们已经吃过早饭了吧。要不,去灶房里面看一看?要是能有剩下的饭食那就更好了,刚刚自己还没吃饱呢。

田二丫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往灶房走去了。刚走到门口,张氏还在喂小柱子吃饭。她喂得,竟然似乎是自己碗里的饭!一股子火气,瞬间冲到了田二丫的头顶上。她立刻转头跑着离开了。一滴泪,在眼眶里面转啊转。

在这田家村,没有谁家的粮食是够吃的。农民嘛,只不过混个饿不死。感到农忙的时候,才能吃一顿饱饭。平时,只能吃个大半饱。田二丫刚来的时候,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痛苦饥饿着。到如今,她才渐渐的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这男人们如果还能吃个大半饱,这女人就只能吃个半饱了。关于家里每人每顿吃多少,董婆子心里有着一杆秤。田老栓连着三个儿子自然是第一档,自己跟三个儿媳妇那是第二档,能做点活的大石头勉强算是第三档,田大丫下面的统统都是第四档。每日里,需要多少粮食,该做多少饭,那是一丝一毫都不差。

粮食分了档,那干的活计也是有着档。男人且不论,这女人中最累的那档必然是张氏。天没亮,头一个起床来干活;天黑了,最后一个上床去睡觉。喂鸡、喂猪、喂驴、挑水、打扫、纺纱、织布,既有技术活,又有劳力活。这消耗,也不亚于一个男人吧。田二丫一直觉得张氏应该吃着家里第一档的饭。可是人小没权利,田二丫只能撒娇卖萌的留下点烤番薯给张氏吃。

没想到,张氏如今却补贴起了小石头!一种背叛的感觉,环绕在心头。这一天,田二丫都在刻意的躲着张氏。有些事,可以不在意;有些事,是绝对不可以被原谅。

太阳慢慢的落下,光线渐渐地慢慢的变淡。开始的时候一眼能看到院子外,后来隔着十来尺就看不清楚人脸了。一天,这才总算是结束了。

洗干净了饭碗跟筷子。喂过了肥猪跟驴子。公鸡母鸡都被赶回了鸡笼里。打扫过院子,水缸也挑满了水。这一天的活计总算忙完了。在黑暗里,张氏终于有空抬起了头。她轻轻地转了转脖子,扭了一下腰。“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来,一种腰酸背痛的感觉。

每天,也许唯有到了天黑的时候才能放松下。但是,明早的太阳却总会升起来。这一天天的重复的日子,张氏连叹气的能力仿佛都给失去了。

简单的洗漱后,张氏就回到屋子了。黑暗里,一阵一阵细碎的“呼呼”声传过来,田二丫已经睡熟了。张氏坐在床旁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脸。一天里,也唯有这个时候才能跟女儿亲近下。“我这样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忽视女儿了?”一种内疚的感觉在张氏的心里弥漫着,“可是我又能怎么去办呢?”张氏掖了下女儿的被子就起身离开了。

脱下衣服上了床,被子已经暖热了。田老二伸出了胳膊,张氏躺在了他怀里。听着丈夫“澎澎”的心跳声,一天来终于有了一种心安的感觉。这就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啊。

“你还没睡啊?”张氏把手放在田老二的胸口,听着他心跳的声音,这才是一天最为真实的时刻。

“等着你一起睡。”田老二轻声的回答道。

黑夜里,看不到什么。张氏闭着眼,尽力去感受自家男人的情绪。想象着黑暗中他的脸色怎么样,眉毛怎么动,他的嘴巴怎么说。他是故作庄重呢,还是浑然不在意?两人白天少交流,唯有在黑暗中有心去了解自己的丈夫。

“我每天忙的晚,你不用等我的。”张氏轻轻地说着。

“没事,我都习惯了。”田老二轻轻的回着。

黑暗中,张氏忽然睁开了眼,一滴眼泪流了出来。这样的对话,进行了十年了。十年来,自己做的活越来越多了,睡得越来越晚了。他,每天都在安静的等自己。一瞬间,张氏只觉得这十年的坚持全都值得了。

“弟妹进门比我晚,也生了两个儿子了。我是不是一个没用的?”黑暗中,张氏想了想忽然的问道。

“怎么这么说?我们还年轻,儿子慢慢的总是会有的。”田老二用手轻轻地拍着张氏的肩膀。

“慢慢?那要慢到什么的时候?我还能够等得到?”张氏越哭越伤心了起来。

“有些人生的早,有些人生的晚。你才二十三岁了,总归能够等到的。”田老二轻轻地抓着张氏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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