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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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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田春花已经成了暮色沉沉的老人。她脸上布满了皱纹跟老年斑,头发花白,脊背佝偻,已经不能在做农活了。剩下的日子,唯有等着死亡的到来。她经常会坐在一个摇椅上面打着盹,纳着凉。到了这个年龄啊,死亡已经不再可怕了。

夏天的风在树梢上面吹过来,带来一阵“哗啦啦”的树叶声。一片树叶落在了田春花的鼻子上,带来一种痒痒的感觉。田春花打落了身上的树叶,不禁回顾起了自己这波澜壮阔的一生。有些事,也许你曾经觉得很重要。当你经过之后才发现,自己曾经深深在意的,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许多年之后,有许多事还记在田春花的心里面。许多年之后,田春花已经忘记了很多事。

田二丫听到董婆子的提问,人一瞬间就给呆住了。董婆子已经去忙了别的事,田二丫还在原地思考着:是啊,自己最近安静了许多,自己最近变化了许多。这却是为什么?是自己心里的包袱放下了?是做了真正的自己?还是接受这个世界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柱子的生病,自己心中压了两块大石头。一块是对柱子的担心,一块是对自己的内疚。每天里,自己好像也都是正常的吃饭,做事,玩耍,跟睡觉。可是在内心的深处,那根绳子紧紧的绷着。如今有师婆子接手了柱子的病情,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了心。

对于师婆子,田二丫是非常信任的。首先,师婆子就长了一幅让人信服的样子。干净利落的衣服,一丝不苟的头发,刻板稳重的表情。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田二丫有时候就会在心中暗暗地想:师婆子的生意之所以这么好,估计她的面孔没少给加分。

第二,师婆子是个有威严的人。相同的一件事,相同的话语,不同的人去做,不同的人去说,那效果是大大的不一样。若是田二丫去说柱子能治好,金婆子铁定不相信。若是师婆子去说柱子能治好,那金婆子就能信九成。有很多事,成功就在信任两个字。有些人,成功就在威严两个字。

师婆子让人的威严,来自于她自己多年努力的经营。三十年来,超高的接生成功率。经她接生的小孩,健康的概率大很多。经她精神过的妇人,不会落下什么月子病。经过了三十年,田家村里一大半的人都是经她的手接生的。这份时光的累积,有谁能够不信服?

第二,师婆子会扎针。说起来师婆子的医术好像也没多高,她只给妇人小孩看,是个兼职的医婆子。请了她看病,她也只是给人把把脉,刮刮痧,扎扎针,绝少的去开什么药。柱子惊吓发烧的时候,就是请了镇上的大夫看。田二丫有时候就会在心里狭促的想:“这真的不堕她三姑六婆的名号。”

然而恰恰好,给柱子的康复就不需要太高的医术。一点一点的矫正每个说话的音节,一点一点的矫正走路的姿势,一点一点的矫正对世界的认识,一点一点的矫正对人际的交往。矫正这回事儿,重要的是日常细心的交流,重要的是日常繁琐的训练。

经过前段时间的观察,田二丫发现柱子的肌肉经常处于紧张的状况。如果想继续矫正的工作,舒缓肌肉就是第一步。田二丫曾经试过按摩的手法,可是效果一直不太好。如今师婆子会扎针,会炙艾,这舒缓肌肉的效果可是好多了。

师婆子有威严,令人信任,就会很容易说服金婆子家。客观的讲,家人生活中的帮助对柱子矫正有很大的好处。所谓的矫正,其实就是矫正生活中最简单的东西。有了家人的帮助,再加上师婆子的艾炙跟针灸,相信柱子很快就能好。柱子的未来可以预期到,田二丫终于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

人常说无欲则刚。在社会中,一个人总是要遵循社会的潜规则。在一个新环境,一个人总是要夹着尾巴小心的做人。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的就是这个理。人生在世,最“刚”的也许就是做自己。

田二丫自从穿越来,面对这个新环境她一直颤颤悠悠的活着。最开始的时候,脚不能走,口不能说。一天里有十个时辰都在迷迷糊糊的睡着。剩下的两个时间里,除了吃奶外,她冷眼的看待这世界,思考着亦真亦幻的问题。她就像是一个孤孤单单的灵魂,把自己锁在自己的箱子里。

后来终于能走能说了,饥饿如影随行的跟来了。痛彻心扉,深入灵魂的饥饿感,田二丫现在想来还觉得难受。那时间,她仿佛变成了传说中的饿鬼,每日红着眼睛找吃的。

接着,就引发了一个馒头的故事,发生了小北山的事故。那段时间,柱子的消息不时的从不同人的口中传过来。时而好转,时而严重。田二丫也跟着时而喜悦,时而的担心。田二丫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柱子的身上。

这段时间,田二丫怀着内疚的心理,刻意的装蘑菇。她就如同一只小小的兽,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默默的担心着。

再接着,柱子终于烧傻了,第二个皮鞋终于落了地。田二丫担心着,内疚着,无数的情绪在心中起起落落着。最终,为了柱子的康复,田二丫内心里挣扎着奋斗着确定了康复矫正的目标。接着,就是无数复健的方案在心里思索酝酿着。

金婆子病了后,董婆子经常去隔壁里串门。为了跟着去隔壁,田二丫故意装出一个活泼粘人的样子。在被董婆子禁足后,自己内心牵挂着矫正康复的柱子,表面刻意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曾面对过自己的本性。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认真的接受过这个世界。终于,在师婆子决定接受柱子后,一切的包袱,一切的压力都可以放下了。也许,我应该做自己。也许,我应该好好地看看我将生活的世界。

时间,还在继续往前推进着。买糖瓜,祭灶神;扫房子,糊窗纸;宰稻鸡,杀年猪;炖大肉,蒸馒头;贴年画,包饺子。年,越来越近了。

杀了年猪,田家煮上了杀猪菜。取出冬天新腌的酸菜,细细的切成丝。割下一大块的猪油放在铁锅里,热情的火舌燃烧着,猪油慢慢的融化了。王氏把切好的酸菜往铁锅里一倒,“滋啦”一声,诱人的香味飘出来。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得吞了下口水。

董婆子切了猪内脏,搭配着酸菜满满的煮了一大锅杀猪菜。家里的男人配着杀猪匠坐在堂屋里吃。董婆子带着王氏、张氏在灶房里吃。田二丫捧着手里的碗,这真是许久没有闻到猪肉味了。夹了一筷子的猪内脏放在了嘴里:真香啊!田家的杀猪菜也没加多少的香料,内脏微微还有一点腥。但是这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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