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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位姑娘在屋里取暖的时候,郑连长先是冲着车屁股喊了几嗓子,见毫无回应,便命令几个兵团战士和知青,打开了卡车的后门。两名战士跳上车斗,扒开行李堆一看,吓了一跳喊道:“连……连长,这里有俩人……好像是不行了……”大家围过去一看,只见丁蕤和叶茂整张脸都糊满了冰霜,帽檐和领口处也粘着被呵气濡成的冰渣。二人已经被冻得说不出话来,四肢僵硬的没了知觉,只有四只眼睛还在微微转动。“赶快往下抬,”郑连长大手一挥,“要注意托着躯干,不要拉扯四肢和头部。”

人多好干活,又有两名知青爬上车斗,众人七手八脚将两个“冰人”弄了下来,抬着往温度最高的食堂跑去,四名青年拎起行李跳下车紧随其后。郑连长并没有跟过去,而是指挥司机老刘将卡车倒在草棚前面。老刘将车停稳以后,捂着耳朵跑进了食堂。兵团战士和知青们先将油桶卸了下来,然后开始卸煤,一部分煤装上了那台手扶拖拉机,多数的煤则堆进了草棚里面。

老刘进屋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丁蕤和叶茂被扒得只剩下一条短裤,赤条条地摆在地上,旁边一个洗脸盆里面盛满了雪;那些战士和知青正围着他俩用雪擦拭身体,田甜和杨霁雪站在圈外擦眼抹泪,王兰兰搂着两位姑娘的肩膀不断地小声安慰。

老刘似乎熟视无睹,自顾自抓过一个大海碗,舀了一碗汤,双手端着坐在了饭桌旁。王兰兰赶忙手脚麻利地把筷笼、酱碗、一把大葱逐样递给了老刘,又将一大盆玉米面煎饼捧到了桌子上。老刘趁王兰兰放煎饼的时候,一巴掌兜着她的屁股拍了一下贱笑道:“兰兰,再给俺拿点辣椒,最好要是有辣椒酱就更好了,嘿嘿……”

田甜和杨霁雪看个真切,简直惊得目瞪口呆,屋里的其他人光顾着摆弄丁蕤和叶茂,倒也没太注意。两位姑娘对视一眼,一时忘记了悲伤,同时义愤填膺地想到了——这不是在和兰兰姐耍流氓吗?没待她俩发作,兰兰却一巴掌拍在老刘的手上,紧接着狠狠拧了一把老刘的耳朵笑道:“当着小姑娘的面,你也没个正行。”“哎呦!轻点,轻点,你这下手也没轻没重的……”老刘一呲牙,好像毫未在意。兰兰哼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老刘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这是俺前几天就给你买好的。”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塞进兰兰的手心里。

“缓过来了,缓过来了……”一阵欢呼声在屋子里沸腾起来。田甜和杨霁雪赶忙抢步过去,却一下子又被那群年轻人给挤了开去。这时,兰兰已经把丁蕤和叶茂的被褥在火炕上铺开,众人抬着丁蕤和叶茂扔在了炕上,兰兰又急忙用被子给俩人捂上。看到丁蕤和叶茂脸色开始红润起来,田甜和杨霁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兰兰一旋身挪下了炕,跑到灶台旁,在菜板上“当当当”切了几个生姜片,又把一个铁壶装上水,将姜片扔进去,把铁壶放在了火炭上面。田甜和杨霁雪给大家道了谢,自顾去照料丁蕤和叶茂。一干人等又退出房间干活去了,老刘捧起汤碗咕嘟咕嘟在“打扫战场”。兰兰四下看看,趁机摸出一个玻璃糖罐,挖了一大勺白砂糖偷偷扣在铁壶里面,回头对田甜喊道:“田甜,等会姜汤烧开了,就趁热给他俩喝下去哈!”

“兰兰,俺吃好啦!”老刘抹抹嘴,放下汤碗笑道,“难得能来一趟见你一面,真舍不得走啊!”兰兰抿嘴一笑:“损色(shai),天黑路滑,往回开慢着点……”话没说完,门外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说笑声,一群人涌进了屋内。老刘知道是外面的活干完了,倏地站了起来,和兰兰告了别,迈大步往门外走去,迎头却和郑连长撞了个满怀。

“哎呦!老刘,吃饱了吗?这是要往回走啊?”

“往回走,往回走,吃的饱饱的,兰兰做的饭菜就是好吃。”

“本来想和你整点,看你这么着急,俺就不留你了,下次再来一定得哈点酒啊!”

“一定,一定……”

杨霁雪一看郑连长进了屋,立时紧张起来,加上颠簸了几个小时一直没下车,顿感内急起来。“兰姐,厕所在哪了?我要出去方便一下。”趁郑连长和老刘说话,杨霁雪悄悄拉了一下王兰兰的衣角。“厕所啊……你是要出大的还是小的?”兰兰诡异地一笑。“小……小解。”杨霁雪脸色一红嗫嚅道。“这地方没厕所,你一出门啊!又遍地都是厕所,”王兰兰咬着杨霁雪的耳朵说道,“如果要是小便,你出去随便找个草垛子,看着没人蹲一下就赶紧回来。”杨霁雪心里一怔,看到郑连长往这边走了过来,赶忙低着头绕过郑连长跑出屋去。屋里传来郑连长的大嗓门:“都抓紧时间吃饭,晚上还有不少活干呢!”

站在院子里,杨霁雪四面看了一下,四边隐隐都有草垛子;这时老刘的卡车刚好拐上路面,借着车灯可以看到东边大道上没人,离道边不远也有一个草垛子。杨霁雪哆哆嗦嗦地跑了过去,感觉正好可以挡住屋子那边的视线;刚解开裤带,又不放心地左右看了看,此时还没月亮,星星也稀疏,黑漆漆的看不到什么;竖起耳朵听了听,没什么动静,这才放心地蹲了下去。一阵类似哨音的声响划破了宁静,显得很是刺耳,杨霁雪正有些紧张,又尿得酣畅淋漓的时候,突然一道手电的光亮从西侧打在她的身上。杨霁雪整个被光柱罩住,身影被拖在地上拉得好长,光柱的焦点正照在她雪白的大屁股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杨霁雪懵了两秒钟,一下子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跳起身,提上裤子就往食堂跑去。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和口哨声,随着一道火光,“突突突”响起来摇动拖拉机的声音。

“兰姐……”杨霁雪一下子扑到王兰兰的肩头大哭起来。“被人耍流氓了?”王兰兰尖声问道。“嗯……”杨霁雪捂着脸点了点头。“妈的……”郑连长随手抄起一把煤铲,三两步便冲出门外,有几个青年也吆喝着紧随其后窜了出去。围着饭桌的十几名青年,还有墙角旮旯端着碗蹲着的7、8个人倒是很淡定,大口小口的抓紧时间吃饭,只是眼神间相互传递着几许戏谑的表情。田甜一惊之下,面色铁青地扑过来,抓住杨霁雪的手颤声道:“小雪……你,你没事儿吧?”杨霁雪又把头扎进田甜的怀里,抽抽搭搭地摇了摇头。叶茂和丁蕤早已穿好了衣服,正准备下地活动活动身体,听到杨霁雪被人欺负,顿时气炸肝肠,双双跳到地上往脚上套鞋。

“操恁妈的……小兔崽子们,回头老子逮着恁们不扒了恁们的皮……”郑连长粗犷的声音响彻云霄传至屋内,简直压过了拖拉机加油急奔的突突声,随即又是“呛啷”一声铁铲的落地声。叶茂听到外面声音杂乱,心里更加急躁,顾不上系好鞋带便跳到菜板旁,绰起菜刀就要往外跑。王兰兰是过来人,情知这么短的时间内,杨霁雪绝对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叶茂这样狂怒的状态下倒是容易出大事儿,赶紧一把扯住叶茂……

郑连长一口气追出去几十步远,手扶拖拉机加大油门越跑越远,脚底下又滑溜,眼看着是撵不上了,郑连长挥手将煤铲撇了出去,煤铲差一点击中拖拉机,落在了地上。一个小青年赶紧跑过去捡拾煤铲,郑连长领着余下的几个青年,气喘吁吁地回到了食堂。

一进屋,看见里面正拉拉扯扯、吵吵嚷嚷,郑连长的火爆脾气又发作了:“你们他妈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等会儿老子有的是活让你们干。”看到众人肃静下来,郑连长又掐着腰指着杨霁雪骂道:“真是个惹事的母子,刚来就撩骚子,以后你自己多注意点,给老子省省心。”骂完便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将两名青年挤得左右各自一个趔趄。

叶茂本来就气急败坏,见到杨霁雪受到了欺辱还挨骂,满腔怒火对着郑连长就要发泄过去。好在又是兰兰手疾眼快,及时捂住了叶茂的嘴。丁蕤刚才在兰兰的劝说下,已经是冷静了下来,赶紧帮着兰兰控制住叶茂。田甜也抓住叶茂的胳膊:“你就听兰姐的话吧!郑连长一定会处理那些流氓的,你再把事情扩大了反倒对我们不利了。”

饭桌那边先期吃饭的青年们正在陆续散去,蹲着吃饭的那些人也放回碗筷,各回各屋去了。后面跟着郑连长追赶流氓的几个小青年,坐到腾出来位置的饭桌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由于刚才人影晃动,郑连长并未发觉叶茂的冲动表现,要不然必定是一场好戏。看到还有几个空位,郑连长连连招手喊道:“你们几个新来的,赶紧过来吃饭,还有那个谁,别哭了,最晚明天早晨俺保证给你出气。”

兰兰用手偷偷一捅叶茂说道:“你看,老郑这人就那样,其实心眼不错,就是脾气不好,他和谁都是这样,你们处长了就习惯了。”这样一来,叶茂的气便消了一大半了,也没必要再闹下去了。几个人去到饭桌边坐下,抓起煎饼咬了起来。兰兰发现田甜咬得艰难,杨霁雪只是用手撕扯着煎饼,还未入口,情知这几个大城市的孩子是吃不惯这种粗粮。“汤有点凉了,俺去热一下。”兰兰顺手将俩人手里的煎饼掠了下来,端起汤盆走向灶台。郑连长和几个兵团战士把煎饼咬得“咔嚓”作响,就着大葱和干辣椒,一个个吃得满头大汗。丁蕤和叶茂呆呆地看着郑连长他们发愣,这饭桌上除了面汤就是煎饼,再就是几碗大酱,干辣椒、大葱、大蒜倒是有的是,除此之外连盘咸菜都看不到。这独立连的伙食和招待所那里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是偶尔呢?还是天天如此呢?四位同学心里不由同时画上了问号。

“来喽!来喽!”王兰兰将汤盆又端了回来,上面还多了一个蒸屉,里面是溜得软乎乎的煎饼。这次再一吃,口味大不相同了,简直比上海的老面馒头还好吃;加上兰兰做的面汤虽然很稀薄,到底是白面的,而且味道还很鲜美,四个人倒也吃了个饱。郑连长他们嫌软煎饼没嚼头,看都不看一眼,把那些铁皮似的硬煎饼一扫而空。丁蕤和叶茂肚子里打着小九九——这里喝碗姜汤还给加白糖,看样子条件应该还行。肚子再一填饱,心里便有些安稳了下来。

田甜和杨霁雪帮着兰姐收拾碗筷,一帮男人围坐着抽起了饭后烟。趁着郑连长这会儿心情不错,丁蕤不失时机地掏出刘部长写的那张条子,往郑连长眼前一递:“郑连长,这是刘部长写的便条,请您过下目。”

没成想郑连长突然勃然大怒,狠狠地扔下烟头,一把抓过便条,看都没看一眼便撕得粉碎丢到脚下一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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