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容晏坐在副驾驶，不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容姲油门一踩，车嘶吼着往前，撞碎了大片大片的风。

容言胆战心惊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容冷峻，趁着路上人稀，开得横冲直撞，嘴唇紧紧地抿着，也不说话。

沉默。车里一片能杀人的沉默。气压低地能把人压成饼子。

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容言有点受不了。昨天等了陈舟一天，身心俱疲，本来想好的合家欢，第二天到姐姐那儿耍个赖就过去了的好事大概出现不了了。

好像不是往家里开的路。

他十九年生长在郢城，对这地方不说了如指掌，大部分的线路还是模糊有数的。他们家在一圈别墅群里，别墅群在山清水秀的洼洼里，不可能往中心区开的。

他怯怯叫了声“姐”，问道：“去哪？”

容姲答得斩钉截铁：“办护照。”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说：“我不…”

容姲打断他：“你他妈知道施玉芬是谁吗？”

他们家家教好得出奇，容言在监狱里待了五年也才学会几句“见鬼”“神经病”之类无伤大雅的，乍一听姐姐说了脏话，心头猛然涌起一股是“陈舟在骂人”的感觉。

然而施玉芬是谁，他再清楚不过。

通往郢城的黝黑小道。无风无月。无光。

他这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茫然地点头。

容姲脱口而出：“你知道个屁。”

她是真急了。容晏在旁边不好看戏，也不想做那个把真相说出来的刽子手，于是默默旋了瓶水递给容姲，通红着眼眶望向窗外。

容姲没接，她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当年当她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连个来认尸的都没有，什么背景都没查。”

她回头看向容言：“她不姓施，姓石，石头的石。”

姓石？容言愣了愣。

姓相同不奇怪，容姲拿出来说，肯定是…

“舅舅家的人？”

姓石的和他们家关系太复杂，好几代的姻亲。容言母亲家里就一个弟弟，娶了石家女儿，这他记得清楚。

石家算不上什么特别显赫的，几个女儿，孙女却都嫁得很得意。饭桌酒局里说漏嘴了，都说石老头子拿闺女巴结人，容言还是有些风闻。

容姲说：“舅妈是石家堂亲，石玉芬，可是石老爷子确凿无疑的小女儿。”

她又加了一句：“最受宠的那个。”

那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容言心里疑窦丛生。石家依然靠着嫁女儿风风光光屹立不倒，产业多受荫蔽，连百泰遇上了也会给两分面子。这种人家的女儿，沦落到穿着那么破旧的衣服，孤身一人死在车轮下都无人在乎？

容姲叹气道：“我和晏晏大到记事的年纪的年纪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不在石家了。你不知道，更正常了。”

容言懵懵懂懂地点头。

容姲说：“石玉芬，是嫁进陈家的。”

不妙的预感再次攫掠了他。

陈这个姓相对陌生。但是又很熟悉。

他不记得郢城有什么姓陈的世家大族，但是，陈舟姓陈。

可是抛开他的粉丝滤镜，他不得不承认陈舟就是个普通的混混，或者说，特别能混的混混。

不会…肯定不会…

他心跳得很快，勉力压下翻涌的猜测听容姲讲。

容姲接着说：“陈家你肯定更不知道，他们不是郢城人。陈庆龙你知道吧？前两年的那个副常委，直通中央的，他们这些年的领头人。这年头，商字头的不管用，人家是政字头军字头的。”

她冷笑了一声：“这两天我一直在找石玉芬到底是嫁给谁了。没找到。其实也不奇怪，这种丑闻，他们都是用人民币包着把它丢到真空里去的。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已经死了，我们这些小辈当然不用想查出来。”

容晏又给她递了一次水，这次她没拒绝，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来喝了润喉咙，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查不出她嫁了什么人，她干了什么事我还是有点数的。这个石家小女儿，真的挺有本事。本来就是联姻联出去的，那个年代她还挺浪漫。夫家的小孩都怀上了，居然跟个小混混私奔了。”

她瞥了容言一眼，见他眼神涣散，知道她已经猜得**不离十了，于是推了他一把：“那个小孩儿啊，就是你的小男朋友。陈舟。”

容言抖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微弱地否认：“…不可能…他爸姓韩…他爸姓韩…”

“他爸姓韩他姓陈？你从来不觉得很奇怪？”容姲一个急转弯，语速不变，冷酷地再给弟弟戳上一刀，“她嫁的那个小混混，就叫韩先勇。”

她说话一句比一句残忍些，连珠炮似的不给他一点消化时间：“容言，是你撞死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

半天过去，容言连点声响都没了。

容晏又开了瓶矿泉水递给他，他也没伸手去拿。

脑子里一片空白。

铺天盖地的血红，令人作呕的铁腥味儿，在陈舟怀里一点点地从他的鼻翼淡下去，如今卷土重来，杀他个丢盔弃甲。

你知道的。他动了动小手指头。

她不会放过你。

杀人诶。多大的事。你以为可以用轻飘飘的五年去弥补，拍拍屁股走人，得到陈舟，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

做梦。

那个他记不清面目的女人，永远都在狞笑着。

她轻蔑地说：“你也配？”

他满身血污，洗不干净的。

他配不上陈舟。

他瞪着容姲的座椅，真皮的靠背快被他瞪得自燃起来，他才闭了闭眼。

眼睛火辣辣地疼。有什么东西，顺着流到腮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