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言栖迟却毫不在意，一边一口口咬着红薯，一边用左手往兜里使劲掏了掏，掏出一叠零钱。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唯一一张红票，递给周暮：“暮哥，我也不是非要要你的钱，先还你100，剩下400我欠着，分期还。”

这倒是有点出乎周暮的意料，周暮此人，面冷心善，刚刚追问完人生，一个完全不同的小念头又立刻“蹭”地一下探出了头：“他只是太缺钱，我其实误会了吧？果然刚才那么说，是有点过分了。”

然而下一秒，言栖迟说道：“那个，我可还你钱了，你别提这事儿了，我还要保持我的鸡汤人设，我觉得潇潇喜欢这款。”

周暮：“……”所以你就是在搞假人设对吧？

周暮：“你没事儿搞什么人设，正常一点不好吗？”

言栖迟一副周暮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然要，像我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拿什么吸引别人啊？没有一个好故事怎么能行？你看看唐僧，为什么一个穷和尚那么招女妖精女国王什么的喜欢？就是因为他的人设是孤独追寻梦想的人，多感人，多浪漫！当然长得好也是一方面。三毛荷西的爱情知道么？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为什么？跟着自己的想法跑到大漠里，虽然荷西看起来一无所有，但是也浪漫至极呀。我现在就要给潇潇这种印象，我虽然穷，但是我有骨气，不抛弃不放弃，只过千分之一的生活，就算在搞街头表演，也要说，‘其实我是一个艺术家’什么的，对吧，嘿嘿。”

周暮：“……行吧，你道理挺多，钱你收着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回家了。”

言栖迟又把100块钱塞回了兜里，像是看不出周暮一脸的阴晴不定，笑着说：“暮哥，晚安啦，很快还会再见的。”

周暮没答话，径直向前朝家的方向走去，留言栖迟还在原地。

他已经走出两百米，忽然听到身后似乎隐约传来一声短促的叫声——“啊”，在空旷的夜里格格不入，随即便没了声音。

周暮朝后面看了看，寂静的巷子里只有安静的屋墙和月光，没有半个人影。“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周暮想。

周暮又走出了几步，总觉得心里有一种隐隐不安的预感，他每走远一步，这种预感就加重一分。

“刚才叫的不会是言栖迟吧？”周暮想，又往前迈了一步：“管他呢，不管是不是都和我没关系。”

“可是他一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周暮停了下来：“不过这人欠别人那么多钱，一副坑蒙拐骗的样子，真有人收拾了也好，都是他们一个圈子的人，能怎么样？”周暮又走了两步。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薯，他一口都还没吃，可是冷风里待了半天，红薯已经没有言栖迟给他的时候那么热了，变得有些温凉。

“我……我干嘛拿他的红薯，我要把这个还给他。“周暮忽然下定了决心，转身飞速朝刚才离开的地方跑去。

周暮跑到的时候，巷子口静悄悄的，今天天气倒是晴朗，却依然干冷干冷，月光入水流照，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谁都不曾来到过——直到他看到不远处坐在地上的言栖迟。

那只胖子猫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蹦跶着抓着言栖迟的衣服，言栖迟在角落里抱膝坐着，一动不动。

周暮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心安，还好还好，刚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他几步走过去，说：“我来还你……”

就在这时，周暮忽然住了口，他借着明亮的月光，忽然看清了言栖迟——新剪的头发蓬乱、额头上污迹和血迹斑斑、刚换的棉服也不见了，只剩了里边一件单薄的格子衬衣。

言栖迟听到有人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瞬间，周暮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他眼圈是红的。

言栖迟迅速低下了头，小声说：“好大一个人了，真是没出息，又被人盯上了。说我白天在这里表演，影响他们卖艺讨饭生意了。头上被套了东西，我连是谁都没看清。这些人真是，切，什么年代了，真以为自己是丐帮啊？”

说完这几句絮絮叨叨的话，言栖迟抬起头来看向周暮，脸上甚至有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刚才眼圈上的一点红，也烟消云散得好像从未存在过。

“穿上吧。”周暮皱了皱眉头，脱下自己的大衣，丢在言栖迟的身上。他大衣里边还有厚实的高领毛衣，言栖迟却只穿着件单衣。

言栖迟努力调整自己的语气，说：“呦，暮哥撩人功力见长，这一招不用在妹子身上可惜了。”

周暮叹了口气，说：“你就是这张嘴太讨厌。”心想也许这人真的不需要什么大衣，脸皮那么厚，不知道身上的皮是不是也一样厚，现在能拿出来抵抵寒风。

言栖迟抱着大衣，蜷着身子没有动，收起了脸上的笑，又微低下头，说：“暮哥，我能不能，今天再去你家借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