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谢禅虽听见了,但还是打算跟陶晋对抗到底,也就没什么动作。
但陶晋明显是不高兴了,手指无意识地卷住落在胸口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撑在书案上,凭借他站着的优势,稍微弯下腰也能居高临下地看谢禅道:“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他说着又松手去拿起那本《民间异志》翻看了几页,大概内容也没看清,就摇摇头道:“果然,什么乱七八糟都看,人也不过如此。”
谢禅本来就非常讨厌别人居高临下跟他说话,此刻听了陶晋所言,更是没来由的很生气。
他目光凌厉道:“若我看的是这世间名士所撰,陶夫子以为就没问题了?名士所撰自是经典佳作,可晚生以为,天下之文章,各有其优,能择其善者为己用的便是好书。这本《民间异志》也曾为一位长安名士高评过,试问,陶夫子可知学而不拘于时为何意?”
谢禅所言翻译为人话就是:名士高评过的书,你说乱七八糟,你个小小夫子,算什么东西?
陶晋面上过不去,便冷冷道:“不满意我是吗?”
其实谢禅在每位夫子的课上都是这样子,哪怕是他打心底敬重的任清冉,偶尔出现在孔名教他们瑶琴,他也会忍不住作作死,根本算不上不满意谁。
要说也是孔名的夫子比较有气度,不跟他这个晚辈计较,而今没气度的陶晋这么说,他自然听得心里很不舒坦,便只是看着陶晋笑了笑,并不说话,但那神情却好像在说:你是夫子你说了算。
这时,有人多嘴了一句:“陶夫子,谢禅是以亚第考进孔名的。”
谢禅眉目微微一挑,无话可说。
陶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讥讽道:“能考进孔铭,还是第二名,难怪恃才傲物。对,听说你还是奸臣之子,有这样的背景,耍耍威风也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弦中的哪个音拨动了谢禅的逆鳞,只见他眸光一冷,徒然间拍案而起:“你再说一句试试!”
陶温煦微微皱了眉,冷声提醒道:“谢禅,你给我闭嘴。”
谢禅扫陶温煦一眼,一字一顿道:“陶温煦,你别太过分!”
陶温煦眉头一挑,正要开口,陶晋却忽然扬了手示意他别说话,他便看谢禅一眼,偏开头去不再言语了。
谢禅本以为陶晋会趁机狠狠惩罚他一通,谁知陶晋却是转身对着一众弟子,微笑着开口道:“大家听到了,谢禅目无尊长在先,我可没说他什么。”
此言一出,谢禅浑身上下都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众人对此并没有谁直白地开口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嘀嘀咕咕地做着讨论。
谢禅正欲霸气拍案,然后潇洒滚出去,大概觉得这样会很有面子,谁知陶温煦身后的少年却忽然站了起来。
那少年看起来跟谢禅也年纪相仿,在一众弟子中显得很特殊——哪怕太阳将天地烤成一口热锅,他常年披着一件白色狐裘也不会感到热。他的面容虽略显得憔悴苍白,唇上也毫无血色,却掩不住那张文雅出尘的脸,眼眸深处的温润也从一而终。
这孩子名叫任思齐,是任清冉独子,虽说谢文诚跟任清冉素来不和,但并不影响谢禅和他们的关系。在太学的时候,他就喜欢和一堆狐朋狗友跑去扒拉任清冉家的墙头,再把任思齐骗去某猴山上一起扯旗。
此刻,温润少年音缓缓开口,却字字珠玑:“请陶夫子恕晚生无礼——陶夫子为人师表,也要跟晚辈在小事上较面子输赢么?师者,应传道授业解惑,而今陶夫子所传授的东西,不复师道,请恕弟子难以接受。”
“你说什么?!”任思齐几句话就激起了陶晋的脾气,他也是咬牙吼出了这一句后,才恍然发现不妥,便强行克制住脾气,又慌乱地拨正了衣领,恢复一派彬彬有礼道:“你叫什么名字?”
任思齐缓缓开口道:“弟子任思齐。”
谢禅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这么凶,觉得真是看错他了,他一时间有些发愣,徒然间回神,又见陶晋朝任思齐走近了几步,“任思齐?奉常大人家的?”
谢禅一皱眉,毫不犹豫伸手拦住陶晋,一字一句道:“你敢动他!”
陶晋偏头看他一眼,又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任思齐,最后偏过头来,冲谢禅微微一笑,凑过来一点极小声说了一句话,便转身朝堂前走去了。
谢禅的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森冷无比,带着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杀意波动,倏地站起身来。
在任思齐惊异的目光里,谢禅低声道了一句:“听话。”然后不顾任思齐冲他摇头,兀自回身朝大堂门口走去。
洛子规见此本欲起身,又被任思齐扯住了衣袖——他这才没一时冲动,中了陶晋的下怀。
对于陶晋那句话,谢禅听得清清楚楚,陶晋说:“别以为在孔名我就不敢收拾人。”
陶晋显然没料到谢禅有这脾气,但也是莫名的得意,便扬声道:“谢禅!你还想上天吗?”
谢禅并没有打算停下脚步,他很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迈步出了大堂。
陶晋却丝毫不在意,得意地笑了笑,再转向众弟子道:“大家都看到谢禅的态度了,我什么都没说他。”
谢禅步伐忽地一滞,很快又加快了步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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