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 1）

等白免喊人接他回家时，已经是正午过后。白免在车上靠着椅背小憩，纵欲过度的后果就是让他四肢提不起一点力气，再加上宿醉的后遗症，白免只觉得自己离散架不远了。

下次绝对不让那小崽子这么放纵，他一把老骨头消受不起这种性福了。

等到家，拉好窗帘关上灯，白免又躺回了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一阵铃声响起。白免有点起床气，特别是在极度疲倦之后睡回笼觉被人打扰，白免头顶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冒黑气。好容易分开了仿佛用胶水粘在一起的眼皮，白免不耐烦地抓了抓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看了眼来电显示，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之后才接起电话。

“谢哥，您有什么吩咐吗？……店子出事了？……好的，我知道了……是我的失职，我马上就到。”白免本来还带着点迷糊地接电话，一听所属他手下管理的店出事了，瞌睡虫一下就跑得没影。挂上电话白免只觉得除了身体上的酸疼，自己的脑仁也疼得厉害。

他本来就是听从老板吩咐手下带人做些皮肉生意的，管着几家不小的夜店。虽然他为人比较低调，但在a市圈子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生意是见不得光，但好歹他还是跟本地警方通融商量过，算是游走在灰色地带，更不至于闹到明面上。哪知道就在前晚，不知道是哪家店里的哪个芳芳还是倩倩勾搭了个富二代。店是禁止出去接私活的，而且最大的问题就出在那富二代是个痴情种，还是脑子不好使的那种，为了一个骗钱骗炮的女人要死要活，还要放弃继承家业。富二代他爸哪能让自己培养了二十几年的这么一个独苗苗为了一个女人寻死觅活，于是就遣人调查了一番，最后种种线索都指向白免手下的店，富二代爹是个暴发户刚融入这个圈不久，许多规则都不了解，一怒之下就把这事捅到局子里去了，还搞得声势浩大人尽皆知，警察方面也极其为难，就把这事直接给白免老板说了，刚打来的电话就是喊他去商量怎么解决这事儿，毕竟问题是出在他手下的店子上。这个锅他真是背得冤。

白免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强撑着睡意和身体不适从被窝里爬出来，动作迅速地把自己打理好之后就出发去见老板了。

趁着几十分钟的车程白免补了一下觉，下车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收回身上的困倦疲惫，白免又成了以往那个冷面煞神。

跟着管家进了书房，白免和老板一直谈到傍晚才出房门。

“小免啊，我儿子最近刚从国外回来，你在我手下也做了这么久了，今天先别急着走，让你们年轻人见个面认识认识。”暂时解决了一桩麻烦事的谢老板脸上表情难得地由阴转晴，就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不少，笑呵呵道，“我也老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好。”白免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他知道谢老板这是在示意等自己退下来让他继续帮他儿子做事。

说起来他到谢老板手下已经快十年了。在十四岁的时候他父亲抛妻弃子，整个家庭重担都压在瘦弱的母亲身上，母亲文化水平不高，身体也不好，却还尽一切努力去赚钱养活两人。白免当年虽然年纪小却并不是不懂事，他也想过辍学去帮母亲分担生活的重压，可是母亲不同意。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十分冲动，他瞒着母亲偷偷退了学，后来被知道了，母亲没有打骂他，只是带着他回了学校，拉着他跪在校长室里乞求校长能再给他一个读书的机会。那是白免第一次直面一向好强的母亲如此卑躬屈膝，白免懂事早，知道母亲为了自己付出了全部，当即便也酸了鼻子跟着母亲跪下。本来校长是不愿意收他的，但好巧不巧，当时谢老板刚好来学校找校长，站在门口看完了全程，或许是白免身上哪一点打动了他，他跟白免签订了合约，只要他供白免读完大学，白免毕业之后就必须跟着他做事，几乎被逼到绝路上的母子俩自然只能答应。谢老板遵守了诺言，白免大学毕业后也直接去了谢老板手下帮忙。那时候生活本来渐渐走入正轨，然而老天又给他开了好大一个玩笑，母亲查出了胃癌，晚期。白免那时候才十五，听闻这个消息，自懂事以来从来没有哭过的他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淌，那时候就算对于死亡没有直观认识但仅仅“死亡”二字就已经足够让人恐慌了。谢老板也听说了这个噩耗，他第一次把白免领回家，跟他说了很多话，大部分他都不大记得了，只有一句“你只能自己承受这些苦痛，没有人会帮你”他记了整整十五年。

白免正靠在沙发上发呆，这时候管家敲门进来：“老爷，少爷回来了。”

谢老板闻言赶紧取下眼镜，有些许浑浊的眼中闪过喜悦：“小徽回来了，我们也下去，差不多该开饭了。”

白免应了一声，跟着他往楼下走，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爸，我回来了。”

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旋转楼梯挡住了他的视线，白免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

入眼的是谢徽那张祸国殃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