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对于他来说，看着孩子开心，比看着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更让人欣慰。

像赵桐那样从小就聪明漂亮的小孩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发现还没完成作业的儿子此时却全神贯注地摆弄着面前的电脑，丝毫没有再写作业的念头。

他问，“你看什么？”

赵杼像献宝一样让他抬头看，屏幕上是一张小黑猫的照片。

看上去有点眼熟，像自己养得那只。

赵显绎问，“这是谁？”

赵杼说，“爸爸，你不认识了吗？这个是屁屁，是哥哥拍得，他放在网上了。”

赵显绎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那是一个类似部落格的页面。

他问赵杼，“这个是你哥哥的吗？”

赵杼连忙点头，说，“对啊，这个是哥哥的，他会放小P的照片上去，拍了很多了呢！”

说着，他就滑动着鼠标让赵显绎看。

赵显绎没多注意上面的图片，倒是注意到日期的更新，发现这是赵桐平日更新日记的地方。页面最前方的title用黑色的Times New Roman赫然写着Silent Rainforest。

赵显绎随意地问了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赵杼竖起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对赵显绎说，“嘘，哥哥不想让人知道，这是我偷偷发现的！”

说完，他满眼的神秘和骄傲。

倒是让赵显绎笑了。

他捏了捏儿子的嫩脸问，“你怎么知道的？”

赵杼认真地说，“我求哥哥发照片给我，然后用他拍得照片在网上一搜就找到了这里。”

赵显绎笑起来，说，“你倒是挺聪明的嘛！”

赵杼因为这番夸奖扭捏地低下了头。

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猛然滑动着鼠标，找到某个地方，对赵显绎说，“爸爸，哥哥还画了好多你呢！”

赵显绎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图片，那是一张关于他自己的素描。

他把赵杼放到地上去，说，“好了，你去玩吧，一会儿吃晚饭。”

赵杼哒哒哒地一个人跑掉了，不让学习，他总能给自己找到很多乐趣。

之后赵显绎就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翻看赵桐的日记。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也不会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做。

但是赵桐把他放在了网上，那就证明他其实是希望有人看到。

他滑动着鼠标，慢慢阅读着赵桐平日记录的点滴。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自己从一个赵桐不希望自己了解的渠道，慢慢深入进去，了解到了他。

可以看到他平日的生活是什么样。

很简单，更干净，甚至可以说很清澈。

赵显绎一边悄悄松了口气自己没有在网页上看到什么烂性，大麻，酒驾之类的惊悚内容，一边却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微微好奇，想要多了解一点赵桐到底平时都是在做些什么，如何生活，又在想些什么。

他的图片拍得很日常，却很温情。

例如刚刚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就拍了一组猫咪的照片，最后一张是窗外磅礴的大雨。

寥寥数语，简单地写着，雨，和弟弟聊天，猫咪又害怕了。黏人的。但是他的身体很柔软。

2019年9月31日。

赵显绎又翻阅到很久之前他po在网上的那些素描。

其中有几张是自己的。

然后有一部分是以前住过的房子。

学校的一角。

包括兰婷。

却没有刘雯雯。

这些全部都是在赵显绎不知道的时候，赵桐用画笔默默记录下来的。

他用他的眼睛时时刻刻悄声无息地打量和观察着这个世界。

S城没有下雨，但是赵显绎在电脑面前停留了很久，久到他仿佛也听到了从赵桐那边传过来的滂沱大雨声。

他是不懂画，但是他看着屏幕上的自己，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是那种怅然，又心堵的感觉。

他竟然觉得自己有微微的生气，不知道是气谁。

是气赵桐竟然不让自己知道这一切吗？

还是别的什么？

最后他意识到自己在生气的时候，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脑海里又浮现出赵桐在新加坡的那个家里的身影。

一盏灯照在他的身上，他忙忙碌碌，浑然不知自己的目光，独自进出着房间，来来去去。

就好像一幕默剧。

赵显绎当下心底一片寂静，只盼着他平安，健康。

他不能在他身边陪着他，只能下次有空的时候再去看望他。

他日后花了很多时间来阅读赵桐的部落格，里面安静地记录着他的心情和悲欢。

赵显绎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偷窥儿子的内心世界。

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多关心一点他。

赵桐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粉丝，时时刻刻，几乎是每天都要登陆上去看几次。

他依旧安静沉默地记录着自己想记录的一切，一切珍贵又平常的瞬间。

尽管每天都有很多人浏览和阅读他的生活，但是他不知道，这里面有一个人，也包括赵显绎。

8.

天下了暴雨，赵桐抱着猫咪窝在沙发上玩耍。

小P贴着人就变得异常温顺可爱。

随着雷声远去，他喵喵喵地可怜叫着，赵桐把他放在胸口上，让他趴着，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背。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也有了安慰别人的力量。

客厅里面没有开灯，但是外面的光线昏昏暗暗地透进屋里。

猫的爪子已经修剪地很干净了，没有尖锐的感触，轻轻地碰在肌肤上，很小心翼翼的样子。

赵桐笑话他，“咦？你这是要亲我吗？”

小P喜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亲，赵桐已经被他亲过好几次了，现在小P想要偷亲他，都会被他抓住。

它就像是人一样，亲人之前还会伸出爪子捧住脸，好似要认认真真亲下来。

赵桐看破了他的心思，他不好意思，赌气地喵一声转过头去了。

赵桐被他一系列的小动作弄得哈哈大笑，觉得尤其可爱，便把他抱起来，主动亲了下，安慰道，“好了吧？真粘人……..”

小P软绵绵地叫，非常受用。

它虽然是动物，却也渴望温柔。

赵桐靠在沙发上，光着脚没穿鞋。

他想念着赵显绎，昏天黑地的下雨天尤其想。

雨季会把人的思念拉长，变稠。

他抱着小猫咪缩在沙发上想念赵显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满心围绕着不舍。

觉得这时候他能和自己在一起就好了。

但是这些话他却从没对赵显绎说过。

想到这里令人叹气。

最后他打开部落格，更新了一篇新日记。

给小P拍了照片，油光水滑的毛皮，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周围的焦距都虚掉了，只有小P黑白黄三种色调出现在镜头里。

显得这条猫漂亮又可爱。

他把粉丝的留言被屏蔽了，有些人看到他的日记和照片会给他发邮件，不过那些东西他也没有回复过。

写完了日记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做的事情，只能继续抱着小P，一人一猫在房子里空旷又安静，有一种稳固的安全感。

但是赵桐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写完了日记还是会想念赵显绎。

这没办法。

当时他还不知道，在更新的第一时间里，赵显绎就看到了那篇日记。

他默默把网页的地址记下来，存在手机里，平时不喜欢用手机看东西的，现在也渐渐习惯了用手机看部落格。

他很喜欢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到赵桐的生活。

他没有打扰他，赵桐也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他们就好像两个毫无相关的人，还是相安无事地继续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

赵显绎觉得用这种沉默无声的行为，默默关注着，认真地关爱，就可以了。

当晚凌晨，他睡了一觉起来喝水。

竟然发现楼下的灯还是开着的。

他惊异地看见连恩居然守着赵杼在做作业。

赵杼哭唧唧的，脸上都是泪水，明显是被教训过了。

他不免皱眉，劝妻子道，“这么晚了，你怎么…….”

连恩站在书桌旁守着儿子写字，一笔一划，非得要工工整整才行。

她连眼睛都不抬起来，就对赵显绎说，“你累了先休息，我陪着他做完这些，也就去睡了。”

赵显绎看着她强硬的虎妈姿态，一点儿话也插不上。

赵杼此时更是一点求饶的心都没有，他站在书房门口，赵杼也没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向自己求情。

他一时拿不准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最后犹豫了一阵，还是走了。

时间应该相当晚，赵杼一定是又被发现没完成作业，所以才被教训了。

赵显绎知道儿子不喜欢做作业，他宠孩子，也就由着他。

但是连恩却不允许，她一定要赵杼好好的，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

这样的想法是没错。

但是…….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他走进卧室，望着窗外好大一轮黄澄澄的月，照的人间圆满团圆，但是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叫热感伤。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仿佛见过同样明亮圆满的月，结果呢？

他现在有赵杼，有赵桐，人生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这里来了。

他打算重新入睡，但是却没怎么睡好。

从此以后的夜晚，他常常看见连恩单独在书房辅导儿子做作业。

妻子其实很忙，她甚至比自己还要忙许多。

但是这种情况下她仍然抽出时间亲自教导儿子功课。

这让赵显绎感慨良多。

他不忍心多问赵杼功课上面的问题，只能尽量多带他出去玩，出去散心。

赵杼很开心能被带出去玩，赵显绎看着他笑，才略微觉得宽心一点。

他对孩子的爱都是用那种很柔和的方式对待他们，对赵桐是，对赵杼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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