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好在是樊青,以他对赵显绎多年地了解,轻易地避过了赵显绎迎面而来的拳头。
反而是用掌一把接住他的拳,同样凶狠地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会带走他,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
说完,他就带着赵桐离开了赵显绎的酒店,去往自己住的酒店。
他叫来客房送来一整瓶酒,灌下去几杯之后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刚才的那一幕,真是犹如生在地狱。
他焦灼又痛心万分地想,却怎么也想不通,赵显绎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不能让赵显绎这样,对,自己这是在帮助他…….
他焦躁地想要自我催眠,但是却一直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赵显绎和赵桐之间,并非如他所想,一切都是赵显绎引诱赵桐的。
赵桐这时轻声叫他,“樊叔叔,”然后不知名地掉了一滴泪。
樊青被那滴眼泪砸得愣住,好似揭开一个谜底之后,又发现了另外一个。
赵桐断了线一般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他还没开口说,樊青却明白过来似得,皱起眉,万分痛苦地道,“难道,难道你是爱上了……不,不会的!”
乱伦的罪责太巨大了。
他只是一个平凡人,同样承受不住这样可怕的事实。
赵桐不给他答案,但是却也等于给了他回答。
樊青一圈重重砸在镜子门上,低吼道,“你们这是乱伦,是父子,你们要遭报应的!”
赵桐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樊青怒极攻心,想要再次砸下去的拳最终没有砸下去。
他只是举起手,愤愤然地,到最后化成了无奈,心痛,悔恨,愤慨,还有无处可说的苦,全然汇聚成一句沉重的叹气,握紧自己的拳头。
13.
赵显绎被赵显伦的一个耳光打过去,清晰的印子印在脸上,他没有说话,但是却惊住了所有人。
家里的兄妹要过来拦住他,却被赵显伦一把推开,指着赵显绎骂,“混账东西,今天我不替祖宗收拾了你,不知道我死后,你会干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
家里的兄妹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大动肝火,竟然到了这个岁数还要用打骂来教训兄弟的。
赵显伦不说,他自然永远都不可能说。
那个秘密他要让他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最好是永远,是一辈子。
赵显绎不言不语,任凭他又打又踢。
好在这样的场面赵桐不在,他应该不在的,如果他在的话,那么反倒赵显绎会担心他了。
他到底是没有看错樊青。
就算是他要将自己的罪行告诉家里大哥,但是也没有牵连赵桐。
将他远远地送走了,有卓瑜陪着他,赵显绎希望他能好一点。
如果赵桐这样选择的话,那么他不会勉强他。
他是这样告诉自己。
赵显伦叫他跪下,他便就跪了。
他无论骂了些什么, 又或者说了些什么,赵显绎好似都没什么记忆,听过之后,就忘记了。
只是后来赵显伦非常心痛他和连恩离婚,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女人能忍受得了。
赵显伦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很多。
他连头发白了也没心思染回去。
赵显绎知道自己伤他伤得最重的一次便是这次。
他没有再见过赵桐。
想问卓瑜,才发现卓瑜也没办法联系上了。
他不想追问赵显伦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只是问樊青的时候,他支支吾吾,虽然不痛快,不情愿,但是最终还是给了自己一个答案,说,“他们很好,我替你照看着。不管我现在多么想给你一刀,但是对于他,我还是替你看着。你就不用再问了。”
赵显绎挂了电话闭上了眼。
他查了自己户头的钱,每一笔都和赵桐无关,每一笔都是别人用掉的,但是都不是赵桐。
他好像没有了线索找到他。
直到他终于明白,是有人有意把赵桐藏了起来。
或者更明确地说,是赵桐自己又走了。
这一次,也是他主动离开的。
那天晚上说过的话,犹言在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的时候总觉得不真切。
说过不离开的,就不能离开。
不能欺骗,也不能毁约。
可是轻轻的一句话,说不见也就不见了。
从此了无音讯。
赵显绎觉得如果这是赵桐的意思,不愿再见,那么好,自己是尊重他的。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愿意放下一切自尊和尊严去维护和爱惜的人。
他说什么, 自己一定会满足。
就算是分开这种话,也会答应。
他疲倦地睡了一觉,好像在梦里面喝过了孟婆汤,一觉醒来,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不管是刘雯雯起欺骗过的自己,还是方曲申找上门来哭诉,又或者是宋人美对自己倾心已久,连恩带着赵杼来到,家里有了一只流浪的猫咪叫小P,还有买下的画,准备好的地契,股票,珠宝,准备送出去的,没有送出去的。
他一觉醒来,什么都忘干净了。
就像重生一样。
前尘往事,突然烟消云散。
他忘记了自己是个有过去的人。
独自坐在新家里,着落在山顶,夜里一个人裹着毯子望着山下的灯火点点,不知道为什么总忍不住问,到底有什么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情呢?
日子无非一天天的重复,圣诞节来了又是情人节,然后呢?节日也是日复一日。
没什么劲。
他好像突然厌倦了生活,断绝了一切社交活动,S城里再也没有人听过赵显绎这三个字的名字。
大家还都以为他移民去了国外。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山顶看见他跑步。
身后带着两个健身教练,还有一只高大威武的杜宾犬。
那个人下车来和他打招呼,说,“是赵先生?”
赵显绎慢慢停下脚步,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才问,“你是哪位?”
对方一头花发,已经是快甲子的人了,但是却面色红润,中气十足。
他主动伸出手来,说,“鄙人姓黄,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和赵先生不能相比,赵先生的商业眼光,实在是令黄某佩服敬佩啊!”
赵显绎依旧记不得对方是哪位,他说,“你恐怕认错人了。”
转身就打算要走,对方却一声叫住他,说,“没错,是您赵先生。四年前尊夫人从我手中抢走了一块地,如今已市值过百,实在是巾帼之风,不让须眉!”
赵显绎停住脚步,和连恩离婚的协议只是私下,但是他们分开多年,早就不相互往来。
为了商业利益,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家族里的亲人。
他转过身对那位黄先生说,“您过誉了,那是我的前妻,我们离婚已经很多年,一切商业利益,如今都是犬子的公司,和我毫无瓜葛。失陪。”
那位黄先生还未来得及消化赵显绎提供的大量信息,赵显绎这时已经带着两人一狗远远跑走了。
是的,他早在三年前的时候,在大哥赵显伦的督促下,写下了法律文件,把所有财产和公司股权都转到小儿子赵杼手下,为了就是避免再让他失去理智,将那富可敌国的财产送于一个外人。
当年赵杼才刚上初中,但是一个初中的孩子在母亲的监护下却已经位及首富的位置。
而他赵显绎现在相当给自己儿子打工,只是依靠公司名下的一些基金过活。
所以方才那位黄先生所说,市值过亿的土地与他又有什么瓜葛。
管他是百亿还是百万,都是别人的钱,别人的事。
他想送的人没有了,拿再多的东西在手上也是无用。
他只是觉得这人生乏味,重复,日日夜夜,竟然都这般相似,无趣。好似完成任务一般活着。
他如今每天只管自己保持锻炼,请了私人陪练,常常一天会运动二十五公里以上。
而且摄取大量素食和蛋白质,以前的那些雪茄,洋酒,已经再也不碰了。
樊青知道了,骂他,疯的不轻!
是的,所有朋友都以为他赵显绎疯了。
现在除了樊青还跟他来往,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断绝了往来。
没有了生意上的你来我往,他越发过得深居简出,几乎已经快要被人遗忘赵显绎三个字。
樊青这天又来约他。
问他周末有何安排。
赵显绎说,“安排满了,没空。”
樊青一口火气差点喷出来, 但是想着他最近这几年脾气是越来越怪,如果自己再不迁就他一点儿,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他抱着一点慈悲为怀的心情压下火气问赵显绎,“到底是什么安排?如果我可以,也一起来。”
赵显绎随随便便地说,“我要参加马拉松,你来了,你跑下来吗?”
气得樊青当场挂了电话。
挂了之后还指着电话骂,“好你个赵显绎啊!你这是摆明了欺负老子得了腰椎间盘突出,不敢随意乱动,你个王八蛋啊!当你的孤家寡人去吧。”
赵显绎听到挂断的声音,也不恼怒,气定神闲地收起电话。
坐在泳池边吹吹风。
耳畔又想起今天那位黄先生的话。
是称赞他的妻子的。他的财富的,还有他的眼光的。
赵显绎闭目养神,细细地想,自己有结过婚吗?
哦,是的了。
自己是结过。
还接了两次。
他回忆起来。
第一次是和一个大学女同学,生得极美,好比西子,惹人怜爱。
第二个是个富家女,豪爽果敢,敢爱敢恨。
她们都是出现在自己人生中,极其鲜活的女子。
然后他又想,自己是否真的很有钱?
好像也是的。
曾经豪车洋房,无数的地契,股票,珠宝,名画珍藏。
他们最后都到哪里去了呢?
想了一阵也没想起来。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都忘了。
忘了都是不重要的东西。
那么忘了便忘了吧。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夏夜傍晚的风有些凉,又夹着熏甜的雨露气息。
他心情不错地敲打起手指,闻到一股熟悉又莫名的湿润气息。
好像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无数个夜晚醒来,都会闻到同样熟悉的气息。
那个时候,好像和一个爱得极深的人在一起。
他呢?去了哪里?
为什么现在没有和自己在一起了?
雨滴丝丝凉凉地打在他的脸上,赵显绎终于睁开眼,听见身后的仆人说,“赵先生,下雨了,回屋吧。”
他起身捡起身旁的毯子,应了一句,好的。
只是在弯腰的那一瞬间觉得心痛了一下,他不得不蹲下,仿佛听见有人叫自己,爸爸。
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其他人。
他掩饰不了眼底的失落之情,捡起了毯子,走回屋里。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佣人说,“夏天到了,就是爱下雨啊。”
“是啊。”他随口回答。
那个时候好像在某个地方,天气也总是雷雨不停。
明明好好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了。
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啊?
他望着游泳池上纷乱的水珠,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好像今天想得太多了。想了太多不该想的东西。
他决定收起思绪,看一刻钟书,然后上床休息。
这时候却不料电话响了。
没有任何预兆和提示的。
家里佣人几步走过去接起来,他好像慌了一回神,眼皮突突跳,为什么会这样?
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想起又或者想到什么,耳旁是轰隆隆的闷雷滚过,直到佣人递给他电话说,“先生,您电话,电话。”
赵显绎接了过来,挥挥手让她离去。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兴奋又欣喜的声音,说道,“赵先生!真的是您!”
赵显绎记不起来这个声音,他觉得这些年自己已经让自己遗忘太多事情了。
电话那头的清亮声音说,“是我,先生,我是卓瑜。”
“哦,是你。”他平淡无奇的声音响起,好像并不期待听到这个声音。
卓瑜满心的激动和感动无处去说,但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最终停了半晌,赵显绎耐心又不耐烦地等待着。
闷雷渐次滚过头顶,滚到天的另外一边去了。
天空在傍晚返晴。
赵显绎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对方说,“赵先生,赵桐他,他失明了。”
轰隆隆隆。
赵显绎那一刻才感觉仿佛听见耳边的惊雷炸起。
那好似惊蛰的第一道闪电,劈开了天地,劈出了水花。
天地间的万物都被那一道惊雷炸了出来。
鸡皮疙瘩似得一个激灵蹿过全身。
他感觉自己死去又活过来了一回。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紧张地问,“你说什么?”
</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