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 2)
“怎样两样?”
“不仅仅是那样。”
“那样是哪样?”
“与其说是情欲,不如说是情义。饮食男女未尝无情,风月之中未尝无义。”
予知不说话,去看窗外的景。他的面容端正,冷峻,难以动容,心中却翻涌着陌生的情义。饮食男女未尝无情,风月之中未尝无义。
东胜也不再讲话,只是静坐着,晦暗的汽车里偷偷看予知。予知其实有一点对齿,一张嘴瘪瘪的挂着,是个守口如瓶的模样,和旁人没话讲的。很剑走偏锋的相貌,可是偏的太好,简直偏成了绝世武功。东胜觉得惊奇,又觉得本该如此。那时候上海还没有灯火管制,夜里有霓虹灯。灯下予知的侧脸只是一条窄窄的,光亮的线条,但是绚烂,透亮,像一个偏侧出来的,有光的灵魂。
这样的光景很奇异,夜已经静了,难有声息,可眼里却依然是热闹的,是璀璨的,简直像个默剧。东胜喜欢默剧,无声下有太多的东西,一股脑的压在面下,时时刻刻都有爆发的可能。
“我来之前想,你是什么样子。想了很多,只觉得你不是个女人,你要比她们来的坏,来的狠心。想你会是很多样子,只是不想你是这样。”东胜讲的很慢,讲完才自觉后悔,因为内容太过私密。
予知像是不觉,只道:“我只能是这个样子,早就天生好的。你见到了叫你失望,我也不想。”他又怎么会觉察不出来。
东胜笑道:“没有失望,怎么会失望。”
予知又侧过身去笑,带着一点羞意,不叫他看到。
汽车开了小一个钟头,往常的路却没有这么长。东胜送他回豫园路,下车时候他向东胜要读者信。东胜却摇头笑道道:“叫报社给你好不好?我总有点难为情。”
“那过两天我去取。”予知靠着汽车们,半身微微向前探进来,东胜要仰头看他。
“明天就去取吧。”像是恳求。
“我这两天不好再去了。”予知道。
“那我明天送过来。”
“好。”予知应了就走,关掉车门却又急急回身,开门对他讲:“我其实不值得你这样对待,你去看看别的吧。我写他们行事总有博人眼球的想法,是想走条捷径。”
“我看过。”东胜道。
予知低头笑道:“起初是生计所迫,我也不想如此。后来却越来越远放不下他们,也是歪打正着。我今后也只能这样了,我放不下他们。他们或许就住在我的楼下,就在这样的地方,有一套西装,还有马甲,已经很久不穿了,不过他们爱惜它。还要做旗袍,为一块料子配胸针……我不知道怎样和你讲……”
“我知道……我知道……”东胜坐近了一点:“你待他们没有距离。”他想说:“我待你也没有距离,至少是仿佛没有距离。”但是没有说出口。
予知这时倒是沉静了,只道:“再见,东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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