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明,你怎么成影帝了?”(1 / 2)
画面有些模糊,朦朦胧胧被一层鹅黄的光晕渲染着。
年轻的方佑用两只手高高托起一块画板,两侧嘴角挂着少年人带甜味的梨涡,风一样奔跑过长廊,穿过一间间装饰精致的房间。
“爸爸——妈妈——看我画的蝙蝠侠!”
父母那时还十分恩爱,肩贴着肩把他搂住,笑他满头的汗珠子。
接着眼前的画面就变了,变得阴郁,空气中沉淀着不安的情绪,父亲眼中是藏不住的烦躁和怒火,母亲眼眶猩红,恨意滔天。
无尽的争吵声挥之不去,矛盾日复一日积压沉淀,等待爆发。
终于在某一个多云的阴天里,两位杰出的雕塑家由爱生恨,酿成大祸。
年过四十仍风韵犹存的姚莉娅举起冰冷的水果刀,不曾做过什么粗活的纤纤细指发着抖,狠狠扎进丈夫胸口。
方成铭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里,抽搐着摸到了妻子的脸。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他的莉娅了。
周围人的尖叫声,爱子方佑惊惶的眼神,一瞬间都比不过姚莉娅的眼泪重要。
“你……你不要哭……不要哭……别怕……”
方佑的视线模模糊糊聚不了焦,但他回想到这一幕时,总觉得父母之间其实从来没有不爱过,没有第三者,没有变心,只有荒唐的、无助的猜疑。
父亲死后,母亲姚莉娅最终也用同一把水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曾经名扬海外的艺术名门就这样倾塌在过于浓烈和畸形的爱恋中。
画面最终停留在过去那套精致宽大的别墅里,接着视线便开始轻微摇晃,一种泡在水里的感觉涌上来,浮浮沉沉,挥之不去。
方佑缓缓睁开厚重的眼皮,眨了两下,从过往那些乌云密布的噩梦中清醒。
这是2012年秋,离那场悲剧发生已过了好些个年头。
和那个家一同被埋葬的还有当年的天才少年画家,现在的方佑早已落魄潦倒,靠卖廉价画作为生。
方佑环顾了下四周,见自己泡在浴缸里,老房子的浴缸壁泛着黄,水温已经冷了。
对,他是吃过午饭后来泡了个澡,一会儿要出门。他已经三天没好好收拾过自己了,过去洁净的习惯都在琐碎时光里被消磨掉了大半。
方佑挣扎着撑起身,看了下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便把喝剩的凉咖啡一饮而尽,拿了衣服去穿衣镜前更换。
镜子里的人还算年轻,但绝对算不上健康。
偏黄的皮肤和暗沉的眼窝,潦草扎起来的小辫子,胡渣像青苔一样邋遢地覆盖在嘴唇周围,掩盖了梨涡,唇色偏深,唇纹已经裂了口子,刚灌下去的咖啡也没能补给足够的水分。
仔细看其实还能分辨出这张脸原先的模样,眼睛很大,深棕色的瞳孔环纹非常有美感,鼻子和嘴都略小巧圆润,显得像个学生。要不是留着胡渣,大约也算是个小帅哥。
方佑囫囵套了件灰色旧毛衣,笔直的两条长腿伸进牛仔裤里,就这样出门了。
目的地是一座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展览馆,银白色金属翼张扬地直冲云霄,人站在建筑外仰视它,只觉出自我的渺小。
方佑见门口排着长队刷票入场,便绕了个大弯,从一个窄小后窗爬进了展馆。
刚一落地便闻到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哦,这是垃圾堆放点——抬起粘了一脚底汤水的鞋,方佑苦闷地想。
方佑往外走,路过一处空储物室,随便找了件工作服来蹭干净鞋底,猫着腰一溜烟进了展厅的某个不起眼小通道内。
外头灯光打得很亮,人们小声交谈着,气氛和谐有序。
这场展览档次很高,不少画作都是手稿孤品,一部分打印作品也都质量很高,能卖个难得的好价钱。来看画逛展的人都非富即贵,最穷酸的大概也就是美院的学生们。
方佑打扮得格格不入,一进场就收到了不少注目礼。
一个打扮时髦的“小绅士”用稚嫩的小手扯了扯父亲昂贵的大衣:“爸爸,那个人是不是个画家呀?”
方佑暗笑,没错,算是个画家。
这时有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上前问话:“先生您好,请问您是……?”
方佑指了指眼前这间“超级英雄”主题大厅里最显眼位置的巨幅油画,说:“我是这幅《侠影迷踪》的作者,过来看看。”
那年轻男人眉头一挑,不着痕迹地撇了方佑一眼,嘴上说:“那您请自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快步走开,到没人的地方才打开对讲机:“叫两个保安进来,这有个逃票的。”
这幅《侠影迷踪》是当代艺术大师许渊明的大作,许老师三十出头,风度翩翩,当然不是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小流浪汉。
方佑不知道已经让人识破了,只惬意地晃了一圈,大喇喇溜达到《侠影迷踪》前。
画上是经典的《蝙蝠侠》里头哥谭市的城市全貌,虽说主色调深暗,但反倒强调出了为数不多的那些亮色细节,灯影中蝙蝠侠的残影拉扯过半座城市,保护伞一般扬于半空。
画作占据了大半面墙,被灯光打着,显得辉煌又大气。方佑满意地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把它偷出去。
他没有说谎,这幅画确实是他的,许渊明这狗东西出道多年,有点儿名气的画大约不下百幅,却没有一幅是他自己画的。
有些是出钱买的,有些就直接是抢来的。
许渊明背后是首都一霸,像方佑这样没名没姓的穷画家根本动不了他。
想依靠舆论为自己维权,也只能被第一时间反咬一口,进一步受到威胁,要么放弃自己的画,要么放弃自己的前程。
方佑脑子里念头转了又转,却听身后一阵骚动,扭头一看,就见两名膀大腰圆的保安朝他冲过来。
完蛋……
方佑这时想跑已经晚了,才迈开腿走两步就被猛扑上来的保安制住,钳了他两条胳膊就朝外面拖。
“放开我——我真的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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