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 2）

醒过来第一眼照例先看向飞船的舷窗，那里仍旧围着无边黑暗，仿佛没有一丝光亮能够突围。在舱内极度暗淡的光线下，他只能看见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早上好，尚可先生。”舱内响起AI机器人mori的声音。

“早上好，mori。”

操作台显示屏上平静显示着今天的时间日期甚至天气，一切并无异常。

尚可摩挲了一会儿下巴上略微冒头的胡茬，等待所有睡意从脑海中退出。随即便翻身溜下简易床铺。棉被尚有余温。

“其实可以不用起床。”他暗自想，反正来来去去也就他自己。哦，还有个会说话的机器人。

这是尚可离开地球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飞行的第三十八天。

“mori，距离目标星系还有多久？”尚可习惯在洗漱前大概了解一下每天的任务，他转身看向显示屏。那里出现计划书的一部分，显示他们已经走了大半路程，并将于本周绕开最大的螺旋星系。既无意外，也没什么新鲜事。

“嘿，mori，你今天牙膏是不是挤得忒多了些？”尚可还是不怎么习惯机构提供给飞船的牙膏味道。他总是只用一点点，迅速且粗暴的解决这件事，然后迫不及待拿果味漱口水将牙膏沫子完全冲掉。mori当然很清楚这个流程。

“经过mori近一周的数据观察及预测，按照牙膏内的有效元素含有量计算，参照成年人牙齿骨骼保护与清洁标准，您最近三天口腔清洁都未达标。”

尚可皱着眉头吐出一口漱口水，将牙膏味道引起的恶心感压下，他看着着mori显示在镜子上的数据分析结果，颇有些无可奈何。

他吐出一口水，忍不住抱怨道：“mori，你还是人吗？”

以往mori都会直接报出自己的设计者、生产者及归属者信息，但今天尚可等了一会儿，才听见mori的声音。

“什么是人？”

尚可笑起来。

他拿起刮胡刀，凑到镜子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好像和之前一样，又觉得仿若哪里老了一点。

“mori，你的资料库里没有收录人的定义吗？”

“有的，先生。”

“那你怎么不问你自己呢？”

mori没有说话，但尚可的镜子上开始逐条显示不同领域不同时间经由不同学者对“人”的描述和定义，mori甚至调出了好些人类进化史的数据图片。

那些东西很多，尚可没怎么用心看。他还是觉得自己哪里有些苍老。但那只是一种感觉。就像走在人群里总觉得被谁多看了一眼似的，待回头去找，却是无迹可寻了。

“mori，我是不是老了些？”

镜子上原本不停滚动的资料文献停顿了好几秒才又滚动起来。

“先生，经过mori的分析和比对，没有。”

“没有吗？”

“先生，没有。”

“mori，人就是这样”，尚可顿了一下，仿佛失神又像是在斟酌用词，“一种会老会死的动物。”尚可说完立刻觉得自己有点傻逼。作为机器人的mori虽然的确非常智能，但他毕竟只是个机器人。

果然mori在静了几秒之后回答：“先生，资料库显示没有这种定义。”

尚可又笑起来。“智能”和“智障”果然只有一线之隔。

“mori，‘人’的定义可以有成千上万种，这是我的定义，此时的定义。”

他说着，吃起早餐来。

与其说是早餐，不如说是干粮。人类航天飞行科技的发达程度同为此工作的宇宙探索者日常口粮的美味程度并不构成正相关关系。尤其是在地球脱离太阳系，进入它的新轨道之后，虽然人类可以利用的宇宙资源随着科技的发展而不断得到补充和拓展，但“流浪地球”计划对地球表层环境所带来的巨大破坏几乎都不可逆转。因此，从根本上来说，人类要彻底摆脱生存危机，大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浩渺的宇宙中，人似乎永远无法摆脱生命与生俱来的脆弱。”尚可暗自想着，忽然羡慕起mori来。

智能机器人不需要维持生命，也不会老去或者死去。即使零部件损耗老化，也只需要及时更新即可。虽然维持AI顺利运转最重要的是芯片，但只要数据保存完好，技术的升级对于AI来说并不影响“他是谁”的问题。

哦，也还是会“死”。如果数据丢失或覆盖的话。不过…mori大概并不认为数据的更新是一种“死亡”，他大概也不会产生人类这些无聊的伤春悲秋的莫名情绪，何以领悟死呢？

“mori，你存在多少年了？”

“先生，mori不是很明白。”

尚可顿了一下，“哦，我是说你是那年被生产出来投入使用的？”

“先生，这个问题您已经问了很多次了。”拟人音说任何话都是正经严肃且毫无波澜的的语气。“mori于3072年被设计师Liu.设计出来，并于同年12月投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