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这个冬天，注定是不一样的冬天。A市隐隐绰绰地飘起小雪，一排排的树上挂满了彩灯，有的挂上了“福”字，欢欢喜喜，车流如水。有人是回家的，有人是要去工作的，很多很多人，有不同的目的，到不同的终点。大家忙忙碌碌，擦肩而过。但这不是坏事。忙碌着，但也欢喜着。希望这座城市，每一个城市，永远不缺少欢喜。

这次新年，楚青也回家。她与爸爸通话的那一分钟之间，竟然没有起任何冲突，还谈妥了一件事，可以说是双方成长、共同退步。当然还是有李笙这个鸡汤文学家在旁边递点子，回去看看吧，不然你一个人在这边多无聊呀，不乐意回来就是了。然后爸爸问：谁在说话？吓得她赶紧闭嘴，远走高飞。

李笙坐上了飞机。她看着飞机舷窗外的天空，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来，心里总是悬挂着一点忐忑，紧张，就像已经准备好迎接打击的水潭迟迟没有等到石头，又像即将看到一场重要考试的结果。

她回到家，和爸爸妈妈一起，心照不宣地尴尬和沉默着。她闪去阳台给楚青说新年快乐还被逮了个正着。家里的玄凤飞到桌上应和春晚卖力地敲着唱着节奏，李笙讪讪：“小侄女叫我去看烟花呢，我准备……”

“别去了吧。”爸爸淡淡地说。

小辈们去河边看烟火了，年长的亲戚们早就歇下，客厅就这一家三口围坐，波澜不惊地欣赏电视机里的红火。语言类节目一如既往，虽然一波三折，但效果平淡平平，李笙兴致缺缺，偶然间偏头一瞥，惊诧地发现妈妈眼眶红了。

爸爸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

人生的钟摆再次摆荡了起来。她这条小众的，不受欢迎的路，即将迎来宣判。虽然她不会为这宣判动摇，可毕竟会难过。她正襟危坐，悄悄抓了抓衣角，像个犯错又不懂事的小朋友，等待教训。

爸爸首先打破了僵局：“我听你妈妈说了……”他没有点破，可他们都知道意指何方。“能不能分开？”他问。

那块石头终于重重地投来，溅起大大的水花，李笙一下就哑了，想说什么，但看到他们零星的白发又说不出什么。

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

妈妈轻声地问：“你的……朋友，很依赖你吧？”

李笙想，什么意思，又不敢贸然问。

“你很喜欢她？”

李笙张了张嘴，情深意笃的答案从舌尖又退回去，她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内疚，只好沉默地站起来，握紧了拳，又跪了下去，鼓起极大的勇气和歉意，道：“对不起。”

妈妈带着泪光，和爸爸相视一笑。

李笙是在温情中长大的，父母都是温和的人，所以当她听到他们接下来的话，觉得意料之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爸爸的语气僵硬一些，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说了。你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妈妈说，我们都很相信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何况催了这么久，我们也催累了。你现在觉得好，那就这样吧。

你看，她就这样轻易地赌赢了。

后来爸爸告诉李笙，妈妈最开始几天是以泪洗面，在网上查同性恋，搜楚青，想了很久很久。他们还是觉得，这条路已经够惹人非议了，已经够窄，他们希望女儿的一切都能得到祝福，而不是指指点点，至少他们要祝福。

幸福有很多种，幸福的家庭也有不同的形式。

李笙回抱住爸爸，重复地说：“对不起。”

总是说生活严厉生活难过，但除了一些不如意外，生活其实还挺不错的。李笙真是一个幸运的人。

会有更多幸运的人，幸福地度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李笙以前想，要举办一个婚礼，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可她现在不这样想了。她已经足够满足，足够幸福了。即便是婚姻不合法，她们会好好地保护爱与家庭。

比起以前的秀恩爱行为，李笙现在收敛了很多，就很奇怪，没出柜之前秀得大方开心，出柜了反倒扭捏，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当楚青说，她打算在左思闻演唱会上公开她们的关系时，她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左思闻同意吗？不会抢他风头吗？”李笙战战兢兢，她看懂了楚青的眼神：宝贝儿，你把我们想得太火了——当然了，“宝贝儿”是无中生有。

李笙想想还有点小羞涩，但敌不过超级无敌旋风似的开心，把楚青搂在怀里：“那你给我讲讲流程？我分析下有没有问题。”

很简单，楚青是演唱会的特邀，会和左思闻合唱最后一首歌，唱完后由她煽情结束，和人群说她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