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现代（2 / 2）

盒子是竹木编制的手工制品，很轻。

温逸阳掀开盖子往里看去，却在一时间顿住了。

盒子里大大小小的，全是画。

宣纸画就的水墨画，稍显厚重的油画，A4纸上的素描……这些画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画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自己。

第一眼见到陈思思的画时，他很喜欢，他很喜欢别人画里的自己。

可是当尹梓卿的那副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线，温逸阳却发现，除了对画作本身更胜一筹的喜欢之外，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可惜如今的顿悟，终究是迟了一步。

时隔十四年，那份难以言说的情谊终于后知后觉的沿着画纸，渐渐在另一人心里成型。

这些画，他不知道尹梓卿为什么没有带走它们。是彻底的放弃，还是最后的挣扎。

温逸阳忽然想起，昨晚的问题他还没有听到回答。可是在当时他却觉得自己听见了尹梓卿的声音，或者说在心里听见了。

你喜欢我吗？

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班级聚会，尹梓卿第一次喝酒，醉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温逸阳送他回家，听到醉鬼在他耳边小声说：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遍的话，”

“我们是不会成为朋友的。”

“温逸阳，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这样说的。”

“我可喜欢你了。”

“这话你得慢慢悟。”

“不过悟不出来，就算了。”

温逸阳把画一张一张的展开在桌子上，或工笔细绘，或寥寥几笔,不多时铺满了整张红木桌面。

悟不出来，就算了。

梓卿，你对我，从来都是一个“算了”。

有人敲门，温逸阳收敛了一下情绪，“请进。”

进来一个女员工，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多少意外。

小姑娘怯生生地问了声好，然后把手里的盒子向前一捧，目光躲躲闪闪。

“温总裁，这是尹助理给、给您的。”

他留下的？

温逸阳记得眼前的小姑娘是个实习生，跟尹梓卿玩得挺好的。有次因为工作上一点事，自己下楼来找尹梓卿拿文件，在办公室门口这两人交谈甚欢，可是看到自己走来，欢乐的场景被打破了，整个气氛在瞬间变得慌张与不自然。温逸阳当时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

“谢谢。”温逸阳接过盒子。

小姑娘明显舒了一口气，“总裁再见。”说完忙不迭地离开了。

礼盒包装复杂，温逸阳拿着一把小剪刀拆了好久，终于打开了最后一层包装，盒子里的东西露了出来，温逸阳愣了。

一个圆溜溜的洋葱，静静地躺在盒底。

而且洋葱紫色表皮还用黄色荧光笔写了几个贱兮兮的大字：剥我呀~

车窗外是大片绿色的田野，偶尔有立在路边的电线杆一闪而过，窗玻璃映出尹梓卿的脸，明明灭灭。

【小弟，我一直没去过草原，你去过吗？】

“系统储存着所有地球自然景象的相关图像与视频。”

【得，当我没问。】

尹梓卿偏过头继续看风景。可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絮絮叨叨。

【小弟……其实我没把握，他要看不懂信里的隐喻怎么办，万一他没看到抽屉里的盒子呢？我不会真的要多活一辈子了吧？】

“宿主大人加油。”

尹梓卿垂头丧气：【你的加油声真是让我心潮澎湃。】

“谢谢宿主大人。”

【不过小弟，虽然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我的感情史引起了科学家浓厚的兴趣，但现在我也接受的差不多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尹梓卿调整了一下坐姿，隔壁座的小哥还没有醒。

【为什么带着记忆闯关的人是我不是温逸阳？我可比他好攻略多了。】

尹梓卿设想了一下画面……以温逸阳的形象，随随便便往谁面前一站，万事大吉。

“这是科学家根据感情数据显示安排的结果。”

【说人话。】

“在宿主大人与温逸阳之间，彼此的感情变化差别显著，研究结果显示，在多年的感情中，宿主大人对于温逸阳的感情波动处于下降趋势，波动范围属于正常。而令人奇怪的是，在同时期的感情生活中，温逸阳对于宿主大人的感情变化——”

“毫无波动。”

尹梓卿放在腿边的手，微微颤抖。

【感情变化……毫无波动？】

乍一听，像是多么绝情的话。

“是的。”

一瞬间，尹梓卿很想问系统，三百年后的科学家，是不是计算数据出问题了……

可是……

白驹过隙，在时间的洪流中悄然湮灭了数不清的只言片语，那些填满岁月缝隙的细微画面，一刹那间向着心头奔涌而来，走马灯似得在眼前穿插而过。

你爱他吗？我爱他。

你爱我吗？我爱你。

尹梓卿你的“我爱你”这几个字有多重？撑得起对他的一生一世吗？

“宿主大人，或许有一种感情，叫迁就。”

【迁就？迁就什么？】

“宿主大人，科学研究分析，温逸阳与您交往七年，这七年里，由于您越过越惨，越来越不开心，从而导致对方心怀愧疚，自动疏远了与您的距离。”

脑海中有什么重重地落下，内心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可那是怎样的一些情绪呢？除了不可思议外，竟是一团乱麻，分辨不清。

七年前，尹梓卿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可以包容对方的一切，可是最残忍的莫过时间，如今连他自己都忘了当初那份心底的誓言。如今真相大白，背弃这份感情的，从来只有他一人。

从前我爱你，你也爱我。后来你觉得我不爱你了，你便一句闲话不多说，自动离开……尹梓卿真想抓着他的肩膀问一句，温逸阳，你以为感情是等价交换的数学题吗？

我曾经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原来最了解你的人从来都是你自己。尹梓卿信里随意煽情的话，竟在现实里成了真。

尹梓卿心中杂乱，似乎眼前也变得杂乱起来，一时间四周像是绽开了一些细碎的金光，眼中的世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等等，不是眼花。

【我擦嘞小弟怎么回事？】

尹梓卿大惊失色，慌张地看向四周。这周围的一切人事与景物都被一团淡黄的光晕描绘了一圈金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得半透明。然而旅客们面色如常，睡觉的还在梦中，玩手机的不亦乐乎，听音乐的还在轻轻地打着拍子。

如果这是末日的场景，那也太梦幻了。

“宿主，姓名【尹梓卿】，编号233，第一重平行世界，闯关成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