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编造不学习的理由No.1（2 / 2）

“你明明知道的话，就快去复习啊！”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

仓越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屏幕上的倒影拥有着过分激动的表情。但仓越还是冷漠地说：“我不学习。”

“但是你不学习的话，就会被一直困在今天啊。”

“无所谓。”

“别无所谓啊！明天就高考了啊大哥，你就不慌吗，就不会产生一种学习的冲动吗？”那人用手在内侧锤着手机屏幕，痛心疾首。

仓越别开视线：“好别扭。”为什么用他的脸来说话啊。

那个人点点头：“行，只要不用你的脸说话，你就学习了对吧。”这么说着，他归还了仓越的脸的影子。屏幕上倒映出的浅浅的影子终于恢复了正常，还是仓越现在平静的神色。然后，手机嘟了一声，跳出了一个奇怪的消息提醒。

【顾辛汝：这样交流可以了吧？】

仓越好奇地用食指戳了戳那个提示框，并没有像平常那样会跳出APP的界面。然后手机又震了一下，语音备忘录跳了出来，一段名字是乱码的录音自动播放起来，声音很像仓越的，只是稍微尖锐一些：“满意了吧？满意的话就到拿起来大声读！循环高考前一天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你可以拥有无限地复习时间。给你两百年的时间，拥有能考上清北的能力，也不是做不到的吧？”

仓越忍住了反驳的欲望。

昨天傍晚，这个名叫顾辛汝的存在，突然占用了仓越在镜面里的倒影，开始对仓越说话了。吓了人一跳不说，之后无论仓越走到哪里，他都利用窗户等东西的反射，用仓越的倒影的脸做出各种古怪的表情，一边还啰啰嗦嗦嘟嘟囔囔，太过烦人了导致反而没那么可怕了。

什么他是比仓越高等一位的存在，什么仓越被困在高考前一天了将要经历这一天的无限循环，什么仓越必须能考上清北才能脱离这个情况等等，虽然语气很欠扁，但是姑且让现状明了了起来——只是太超现实了，有点难以接受。

“你叫我顾辛汝就可以了。”影子说，“顾是回顾的顾，辛是辛苦的辛，汝的意思是你。”刚正经介绍完没多久，顾辛汝又开始抱怨：“很难念吧，也不知道谁给我取的辣鸡名字。”

仓越无言。明明属于超现实的存在，并且带有大量情报、立场未知的对方，应该是很让人警惕的危险人物，但顾辛汝看上去太傻了，结果莫名有种亲切感。

想了一会儿，仓越说：“你需要我。”

“啊？”顾辛汝大叫，“什么玩意儿？拜托，需要循环日子来复习的是你啊！谁一模二模成绩那么差啊？明明是你需要我帮助你复习吧？”

“我不复习。”仓越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但你希望我复习。”

“你不复习你还有脸说了？”顾辛汝瞬间张牙舞爪，一张脸压扁似的贴向镜面，“我为什么盼着你复习？你复习关我什么事？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行行好，好吗小朋友！”

看着自己的脸摆出这样滑稽的神情，仓越内心也很复杂。

“这是我的选择。”仓越淡淡地这么说。

两人谈判崩裂，不欢而……没有散。只是顾辛汝变得更加扰民了。看着鬼影重重的屋子，头疼的仓越索性去睡了。以防明天高考日到了，他还是留了早起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一觉睡得那么不踏实，醒得太早，又睡不着了。

结果，看不下去他的无所事事，那个顾辛汝又跳了出来刷存在感。先是借用手机上的倒影说话，后来又开发出了以手机为媒介来沟通的新能力。顾辛汝是说他不会刺探仓越手机里的隐私，但是可信度难以恭维。

“喂，仓越，到早上了，你书怎么才翻了两页啊？”顾辛汝又开始蹦跶了。他先是从窗户上一跃而下，落在地面上仓越那拖得长长的影子里。微光融入黑暗，随即似乎又觉得憋闷，顺着桌腿往上爬，在闹钟的玻璃面上游走了一番后，在仓越手中光滑的笔杆上坐定。身体被笔的样式拉成支零破碎的图景。

仓越不理他。他还是不想学习，只是在被一个陌生的存在盯着的情况下，麻木如仓越也做不出打游戏等等摸鱼行径。但是困倦和烦躁交叠，也不能指望他突然勤奋地狂刷卷子。他的书桌右侧的橱柜里，堆着能有半人高的教辅书和试卷，卖钱的话估计能小赚一笔。难以启齿的是，无论书还是试卷全是崭新的，仓越没有在它们的身上留下任何笔迹。对于其他的备考生来说，这些纸张都是努力的证明，但是对于仓越来说，这不过是他荒诞行径的耻辱柱罢了。

对于高中学生来说，做作业是本分中的本分。因而他这样嚣张的行径，自然也被老师请喝茶好几次。老师也想过约谈他的家长，但他那社会学教授的父母，总是不知道跑到那个旮旯里做民俗研究，常年无法联络，所以高中三年过去，家校之间对于仓越同学的行为一直没能取得较好的沟通。本来这种父母不关爱孩子，孩子因此因为心情压抑而逃避学习的事情，多是小学初中的“小屁孩”做的。但是仓越叛逆期晚来，在前十多年一直乖巧努力的生活后，突然人生急剧转弯，走上了不听话的坏学生路途。要不是有着感动中国好朋友路予扬一直帮衬着，仓越也许早就被开除后辍学了。他虽然没有做什么突兀事情，抽烟喝酒样样不会，纹身唱歌避而远之，但是对于中国来说，大学前，评判一个人，最主要的标准就是成绩。一个成绩很差的同学，还是一个不努力不交作业的同学，自然会站到老师家长的讨厌表的最顶端。

时常，仓越也会想，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学习是会上瘾的，当你第一次放弃努力后，还会为周围的鄙视的视线而烦恼。但是只要熟悉了外部的低劣评价，就会沉醉在不必为任何事物负责的快感中。学习的时候，你会不得已运用你的大脑，去回忆，去思考，人会变得无比清醒，大脑的内存向自己敞开，万千储存的记忆碎片如星河展开，然后你会觉得难过，觉得难以坚持。

会想起三年前，那双恶意的眼睛。还有四人之间，尴尬而疏远的空气，如刀般刺人的话语。

你不得已去面对将来的荆棘，你难以从过往的蒺藜丛中挣脱。你沉在泥沼里。

但是只要放下笔……只要拿起手机……那个小小的方块盒子，可以把更加巨大的数据流灌输到你的脑海中，冲散所有滞涩抑郁的泥沙。

这是饮鸩止渴。他知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