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噩梦层叠(2 / 2)
这时路予扬才回忆起肖梓可那句意义不明的话。廖青今天没来教室,但是肖梓可突然骂他,可见他们今天是见过面的。
肖梓可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他。
抱着不安的情绪,他打通了肖梓可的电话。
信号不是太好,总有沙沙的杂音。肖梓可好像在室外,喧嚣的人声时不时地漏进来,摩擦过路予扬的耳朵。
却盖不住肖梓可试图轻描淡写表述的事情,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种种迹象混杂交叠,勾勒出一切的模糊样貌。
最后肖梓可的声音哽咽了:“廖青不是这样的人啊……他受什么刺激了?”
答案梗塞在心中。路予扬意识到,他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廖青考试失利的人了。
廖青不可能告诉肖梓可。
回到现在,图书馆的走廊内,读者餐厅的入口处。
时隔三年,再度见到那两人吵吵闹闹的样子,恍若隔世。然后,那段陈腐的往事,猝不及防地破土而出——
“因为初中时的那个于臣,故意推了仓越——”
被重锤击中般,仓越蜷了下手指。
路予扬转头去盯仓越的脸色。
仓越脸色苍白,他不发一语,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对面那久别重逢的二人。一时间静悄悄的,行人来来往往,但在他们四人中间,仿佛酝酿着无形的漩涡,风暴无声。
好半晌,仓越半举起手。
其他三人的目光随着他手的移动而逐渐紧张,怀疑仓越要暴起打人。
但仓越只是向廖肖两人挥了挥手,努力用平静的声音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自三年前,这是第一次,四人相聚。
他逃避了初中很久,借着毕业,想把过去甩下。抱着自己的偏见,扭开头不看友人们的脸。这是这段时间来,仓越第一次好好地打量他们。
廖青,肖梓可。还有……路予扬。
视野所及之处,所有的自己的倒影都变成了顾辛汝。那个从他开始循环同一天后,就一直陪伴着他的影子,今天也在无声地对他比着嘴型:
去啊。
不要停滞不前。
去前进啊!
可是,仓越在心里说,就算今天有所改变,明天所有的一切都会复位,到头来,不过是他一个人的黄粱一梦。处在循环日的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
然后,仓越听见自己开口说:“我们坐下来谈一谈?”
路予扬敲了敲门。
此时,他站在仓越家的门前。
自从拿成绩单那天后,又过去了一天。廖青在QQ空间里发了张蓝天白云的照片,配文说“我出国玩了”,意图明显地甩掉所有人的联络。尽管还是很担心,但那天亲到仓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路予扬决心要先把这件事处理掉。
他深呼吸了一下,想把脸上的红色压下去。
虽然之所以亲,亲到……只是意外,但但但……做男人怎么能不负责任呢。他他他,他路予扬,一定会给仓越一个交代的!
这些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阳光下那个柔软的触碰,是心中火花的引线,掀起了滔天巨浪,将记忆的碎片翻卷出来。带着黄色鸭舌帽手牵手一起过马路时的幼儿园,呜呀呜呀一起练习着竖笛的小学音乐课,在并排的双杠上一起苦苦挣扎的初中体育课。他们一直在一起,无论开心或难过。跌跌撞撞的,从懵懂无知的幼童,成长为了向着未来奔跑的小小少年。
第一次见到了广阔的天地,所以茫然又欢喜。
“我喜欢上你了啊,仓越。”
路予扬想,他一定要把这句话说给仓羽听。要用最诚恳,最执着的声调。告诉门对面的那个腼腆的少年。
但是过了很久,门都没开。路予扬疑心仓越睡过头了,正打算再敲一次,门却在这时开了。
纤细的手腕,苍白的手指。握着门把手,仓越赤足站着,用沙哑的声音叫他的名字:“路予扬。”
他的声音飘忽忽的。脸色也是灰败的。明明才一天没见,他却浑然变了一个人。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露出脆弱又分明的锁骨。室内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挡住一切光线,没有开灯。仓越就站在光影的分界线处,消瘦的身影像是要融入黑暗中。此时正值盛夏,屋里没有开空调,热浪滚滚从逼仄的玄关向外涌。仓越的头发乱糟糟的,被汗水浸润,水珠顺着他尖尖的下颌滴下。但他竟然像冷极了一样,在近三伏天的日子里打着寒战。
那一幕成了路予扬三年来的阴影。这样憔悴的仓越总是在他的噩梦里出现。在黑沉沉的梦里,仓越总是用他的黑眼睛质问般地瞪视着自己。
路予扬希望能从那双黑眼睛里看到恨意,这样他的负罪感才能轻一些。可是又畏惧仓越真的因此讨厌自己,害怕他怀着满腔的愤怒转身离去,只留路予扬自己揣着残破的恋心。
母亲的话语,魔咒一般地在心里回旋。
“同性恋,那不是精神病吗?”
路予扬颤抖着嘴唇,想开口,却发不了声。
你那么痛苦,是因为我吻了你吗?
可是,是我害你那么痛苦的话……
路予扬扶住仓越的肩,把他推回房间里休息。他打开了一盏暖黄的小灯,温柔的光亮驱散了一点房间里的压抑。
仓越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他的眉心紧皱着,下意识用手指勾住了路予扬的衣服。寻求依靠的小动作。
借着灯光,路予扬打量着仓越的脸。半晌,他叹了口气,用手指拭去仓越额角的汗。
“我会对你负责的。”
因为这是我的过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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