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徐长卿手上比较着几块矿石的杂质：“当然知道，我天天都掐着日子计算呢。”

程叁说：“那你还坐得住？”

徐长卿叹道：“坐不住还能怎么样？难不成我还能翻墙强了教主不成？”

隔壁研磨药材的茯苓插上话：“之前那两顿打没把你打服软，在这里干了几个月你倒是放弃了？”

徐长卿说：“我没放弃呀。”

程叁说：“那你还能一点都不急？”

徐长卿反问：“教主大婚我便不能喜欢他了？”

程叁瞥了茯苓一眼。

茯苓是个老实人：“名不虚传，果然够变态。”

茯苓问：“你喜欢教主什么？”

徐长卿说：“脸啊，我还没见过比他脸更好看的，三庭五眼的，端正得很。然后身材也好，两块胸肌鼓鼓囊囊的，腰又细，传说中的猿臂蜂腰。而且器大活好，我以前当暗卫那阵子近距离观看过……”

程叁毛骨悚然地打断他的下流话：“感情你就光贪图教主的美色了？”

徐长卿笑道：“当然我也很贪图他的地位跟钱财。”

茯苓说：“还好教主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你，你这奸妃。”

徐长卿心不在焉地抓起布巾擦了擦手上的泥灰：“等我当了奸妃后就找你算账。”

茯苓说：“你觉得教主会瞧上你？论出身论相貌你都比不过蔡姑娘，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辈子没碰过咱们这种脏活，还能嫁给教主当正妻，嗨，这胎投得真好。”

程叁嘲道：“你从现在开始每日烧香念佛，兴许下辈子你也能投个高门贵女胎，当个皇后，也不用在这里磨药粉了。”

茯苓回嘴：“那也是徐长卿先烧。徐长卿啊，记得每天都好好攒香油钱，下辈子或许就能投胎成教主的右手呢。”

徐长卿靠在竹椅上笑道：“我可不攒，还不如这辈子用来喝酒用呢。”

在大婚前五天，因筹备进度比计划中的要缓慢，连程老门下的小猫几只也被调出来帮忙。

徐长卿负责擦洗檐角兽，揣着小木桶跟抹布就被人往屋顶上赶，只得在烈日当空下给檐角兽一个一个牙齿地擦过去。半晌，徐长卿扶着老腰坐在屋檐上，远远地瞧见了教主正在与蔡姑娘在树下赏花。

蔡姑娘身着嫩粉衫子，与教主一同站在树荫底下，待嫁少女脸如桃李。不远处便有丫鬟备着冰镇过的酸梅汤，自然是不会像徐长卿一般受酷暑折磨的。教主抬起手，折下一支盛开的花枝，赠予蔡姑娘。蔡姑娘嫣然一笑，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接过了。

嗬，这招估计是教主跟被派发雪山的那个可怜虫学的。

徐长卿注视着他们二人的亲昵动作，往自己胸膛处按了按，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又脏又粗，灰尘还蹭衣服上了。

“屋顶上的，往那边去，看你歇好一会了，赶紧干活！”屋下路过的监工朝他吆喝道，徐长卿听了便自觉地挪动了。

他不曾肖想过得到教主的心。

但教主对他身体也没有兴趣。

当暗卫时没机会的事情，在五日后更加是没指望了。

无论教主是否对蔡姑娘有意，以他的人品，此生都不会再看向妻子以外的人。

徐长卿抓着抹布一边用力一边自嘲道：“要怪就怪上辈子没烧香罢。”

五日后，教主大婚。

程叁与茯苓都早早换上新衣，被安排去教内各处帮工，等到晚上，还可以去宴席上讨一杯喜酒，沾沾喜气。唯独徐长卿被程长老留下，被指派了盘点窟室库房的任务。

程长老打开木盒，从内里拿出账册，却是放在自己一侧的桌上。

这位老人叹道：“徐长卿，在教主的大喜日子，我把你留在这里，你可会怨我？”

徐长卿亦没有伸手去接账册，他坐在程长老下首处，脸带微笑地说：“师傅的用心良苦，我向来是知道的，本来从我冒犯教主的那一刻起，我便是半个死人了，能活到现在，当真要感谢师傅偏爱了。”

程长老沉声道：“我们师徒已经相处多年，我对你一直倾囊相授，你所学所得更甚于程叁。如今因这件事，恐怕你再无机会晋升。既然你早知今日下场，又何必当初？”

徐长卿笑而不语，上前自行拿起账册夹在腋下，便大摇大摆地往窟室走去，把程长老一肚子说教的话堵得死死的。

窟室是用先教主的凉房改建的，位于一座不起眼的院子地下。

几年前，先教主厌了此处，窟室便由程长老接手。程长老把满室的陈年美酒都捐给了前任左护法，把奢华的皮毛地毯送给了右护法，最后将开始发霉的珍贵药材和奄奄一息的徐长卿留下了。等徐长卿能下地了，程长老与他一起花了好几天时间，将窟室地上及墙上的血迹擦洗干净。

如今，每当徐长卿踩在窟室的地砖上，都觉每一条地砖缝里都充满了血腥味的回忆。

徐长卿将账册扔在地上，再叠上几本旧书堆成一个临时枕头，便躺在地上，果断地放弃了工作。

两排书架将他夹在中间，明灭的烛光将书架衬似两位居高临下的行刑人。

睡吧，徐长卿对自己说道。

等梦醒了，一切都自然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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