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灵魂栖息（2 / 2）

这时候，诗年抬起头，看到游知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新人们沉默着，尚梅格都快要放弃了，毕竟广播站的定律就是不出学霸，就算罗青在实验班也只有英语好，基本是个拖平均分后腿的。

“我。”诗年声音很轻，似乎不太愿意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分数，“137.”

游知与是第一个看过来的人，眼神很复杂，诗年一下子分析不出都包含了什么情绪，但他还没来得及去想，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又一阵不可思议的惊讶——“真的假的？”“好厉害啊！”“哇塞！”

“还好啦！”诗年不太好意思，成绩好是一回事，被一群人当面哇来哇去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罗青，”尚梅格朝罗青招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试试这个学霸？”

“下周五吧，我们这周作业太多了，我得回去赶作业。”

“站长，没过120的不能试吗？”罗筱筱甜美的声音出现得多少有些突兀。

尚梅格一下不知道说能还是不能，毕竟当初是她定下的英语过120的规矩，可是面对如此积极的新人，一点机会都不给也不好。这个时候，一向不管事的罗青出了声：“想试就试吧，每个人都可以试，但是建议发音不标准的不用出来丢人现眼了，自己准备一篇课文，下周五音乐之声结束之后试播。”

真是熟悉的感觉，诗年回想了一遍初试那天他对广播站阴阳怪气的印象。

“他们想读什么就读什么吧。”游知与整个人斜靠在门上，说不出的悠闲。

“随你们。”罗青应了一句，算是接受了游知与的提议。

诗年主动在周五会议上报英语成绩着实让游知与惊喜了一番，虽然还不确定能拿下英语天空，但毕竟有盼头了，他就想着这孩子将来在广播站，没人敢欺负他，也没人敢对传承指手画脚的，就很好了。

因为此事，游知与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以至于第二天诗年来找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诗年解释过后他才记起来他让诗年做了个栏目，没想到给忘了。

他对这个事没抱多大期望，想着诗年做不出来自己上，出乎意料的是，诗年不仅做出来了，还做得贼快，这就成型了，跟当时自己做传承的速度差不多。

“灵魂栖息，”游知与皱着眉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这是个什么鬼？你这文学家的心思能不能收一收，这栏目名字一出来人家都不知道是个啥。”

诗年没法反驳，默默挨了这几句骂，但是游知与看到栏目设计就骂不出来了。诗年弄了个诗歌栏目，连备选的诗歌和音乐都列了出来，附了一句：可参考以上诗歌和音乐。

其实还不错，除了名字。

“我今天下午回家把音乐给拷过来，晚上试试。不对，今天周六，下周一吧，第三节晚自习。”

诗年跟游知与熟了之后，发现他压根不是自己第一天去广播站时看到的废柴样，可以说十分负责十分坚持十分有胆量十分······吸引人了。

几周前的面试广播站时的后悔呢？诗年这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没有原则。

周一最后一节晚自习，游知与和诗年在广播站里试播他们的新栏目。

“你试一下，”游知与往电脑前一坐，播放了一首轻缓柔和的钢琴曲，“算了，直接念诗吧。”

其实诗年准备了要播的诗歌，但是不知怎么的，他看着游知与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突然不想一板一眼地读那些诗了：“我可以想读什么就读什么吗？”

游知与迅速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随后悠然自得地闭目养神。

“深夜一枝灯，若高山流水，有身外之海······”说实在的，诗年理解不了这首诗，只是游知与瘫在椅子上，而窗外一片静谧，除了校道上的零星的几盏路灯外，全是黑暗，让他感到一阵没有来由的平静，于是就想起了这首诗，“星之空是鸟林，是花，是鱼······”

游知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只见诗年呆呆的，只好开口破坏掉这个未来文学家所营造的浓郁的文学氛围：“诗年，你不要那么陶醉，继续。”

“哦。”诗年下意识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吐出一句英文：“If I could write the beautifulyour eyes······”

“这谁的诗？”

“莎士比亚。”刚刚那句显然没准备好，诗年心里有点发怵，以为游知与又要骂自己。

“那个，你读英语蛮好的，但是我听不懂，换个我能听得懂的，毕竟我跟你们学霸之间还是有距离的。”真直接。

诗年呼出一口气，没有被骂就很好了，于是乖乖念起中文诗来：“像此刻的风，骤然吹起，我要抱着你，坐进酒杯中。”

“这谁的诗？”

“海子。”

游知与“蹭”地一下坐好了：“就是那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

诗年点点头，游知与一脸疑惑：“这个好，为什么语文课本就不能选这个呢？”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很好，海子的诗都好。”诗年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老师讲得不好。”

游知与没想到他还挺有主见，跟原来对他那无欲无求的印象不大一样：“怎么说？”

“它只是一首很绝望的诗。”

游知与看着诗年，他脸上的表情很认真，跟平时说“我不介意”的时候完全不像同一个人，要是现在有人出来反驳他，他一定能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游知与原本看戏的心竟被他的斗志挑起了一丝波澜：“怎么个绝望法？”

诗年读诗向来只留印象，不爱一句一句解读诗歌，当然也没法一点一点给他解释，只说：“不绝望的人是这样写诗的：当一切入睡，我常兴奋地独醒，仰望繁星密布熠熠燃烧的穹顶，我静坐着倾听夜声的和谐。”

游知与感受了一下，只感受出了学渣的绝望：“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设计这么个栏目了，对你来说太省事了。”游知与叹了口气，“学霸就是好，做事情都比人家快，今晚就到这里吧，我回去了。”

诗年回到教室，定下心来写化学试卷，他本来以为游知与没生气他会很平静的，却不想写了几道选择题之后心又躁动起来，干脆把试卷折起来塞进了书里，而后随手在草稿纸上写下了茨维塔耶娃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他心里一惊，难道刚刚他最想念的诗是这首么？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可是，和谁呢？诗年脑子里蓦然出现游知与软绵绵地倒在椅子上的样子，马上“呸”了一声，把稿纸上的诗擦掉了，把纸揉成一团，转身抛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砸进了垃圾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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