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的世界（2 / 2）

“让他们两个轮流试几周吧，也用不着这么快确定下来。”罗青朝外头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进来！下周开始，你们两个轮流和我播，谁先谁后自己决定，你们去图书馆借一本叫做英语街的杂志，从里面找文章，要最新的那一期。一次准备一篇就好，剩下的我来。”

罗筱筱和诗年点头表示收到，罗青不再多说，回教室赶作业了。

游知与一向是下午回家洗澡，然后出去吃晚饭，再接着去学校上晚自习。

他的亲生父母在他五岁那年离异，八岁之前他都是两头跑，这里住一段时间那里住一段时间，反正都在县城里，也远不到哪里去。八岁那年，母亲再婚，他哭闹了一整个星期，此后再没去见他的母亲。

他的父亲游克达在县城了经营了一个小公司，干得有模有样，虽然不是大金主，但钱不成问题。他没再婚一是考虑到游知与，生怕游知与也再不来见自己，二是他生意上的事情一直很忙，没有空闲的时间。游克达以前给游知与请过几个保姆，可人家都嫌游知与难伺候，一个个的干了个把月就走了，游知与也说不要人照顾，于是便天天在外头吃，偶尔碰到游克达不那么忙，才能在家里吃一次饭。

这天傍晚，他正要进浴室，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诗年在说王尔德时的表情，他向来不学无术孤陋寡闻，既不知道王尔德，也没听说过鸡奸罪，这会不知来了什么兴趣，便打开电脑，准备看看这学弟都在作文里写了啥。

一查就精彩了，游知与整个人都沉浸在这陌生新奇的世界里，连洗澡也顾不上了。眼看着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晚自习了，游知与拿出手机下载了一堆小说，准备去学校看。这精神食粮大有转化成实物的意思，游知与不吃晚饭也不觉得饿，从前下午不洗澡就浑身不舒服，可今天也高高兴兴地打算晚上再洗了。

晚读连着晚自习两个多小时，游知与全在津津有味地看小说，手指不停地按着下一页的按键，心里不住感叹这世界是真的精彩。

看看小说，游知与又想到诗年，貌似这个低调的学弟懂的东西很多啊！

游知与连续几周沉迷于网络小说，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诗年，却苦于没有两人独处的时间。好不容易这一周周二中午罗筱筱没过来，也没有其他人来，游知与便趁着放歌的时间跟诗年提了这个事：“诗年，之前我听你们聊王尔德，就回去查了一下······”

游知与还在斟酌如何措辞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倒是诗年听前半段就猜出他要说什么了，优哉游哉的，也没太在意。

“······然后我看了个小说，觉得还不错，接着又看了一些类似的小说······”诗年听到这忍俊不禁，游知与连忙阻止他，“你别笑啊！”

“说重点。”诗年现在跟游知与熟得不得了，早已没有了刚来时的拘谨和害羞。

“我感觉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游知与一本正经地说出了重点。

诗年这下是真忍不住，狂笑不止，游知与懒得叫他了，只好让他笑个够，走过去把音乐调小声，播结束语：“老师、同学们，本期的传承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收听，我是知与。”

“我是诗年，我们下期再会。”诗年的话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听着特别快乐和满足。

游知与关掉话筒：“还笑个屁啊！”

诗年终于渐渐收住了：“那你知道托马斯曼吗？”

“谁？”

“那毛姆呢？”

“不认识。”

“马塞尔·普鲁斯特？”

游知与摇摇头。

“伊丽莎白·毕肖普？”

游知与终于爆发了：“别问了！我一个都不认识，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

诗年没说话，只是对着他笑。也许因为只有他和游知与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他没感受到刚来时的手足无措，也没有人多时的难以融入，他只觉得平静，像是他一直想要的那个念诗的夜晚。于是他蓦然开口，朗诵了那首因为没及时反应过来而错过了那个夜晚的诗——茨维塔耶娃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游知与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但也知道这学霸学弟，张口就能念诗，还念得挺好听，末了随口问上一句：“这谁的诗？”

“茨维塔耶娃，俄国女诗人。”

游知与点点头，又觉得太敷衍了，想稍微表现得好一点，于是更敷衍地说道：“不错，我喜欢。”

诗年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转身坐到桌前，拿出纸笔：“我写给你。”

看着这认真的阵势，游知与猛地愣住了，这学弟怎么给点阳光就灿烂成这样了，好吧，写吧，随他写。可诗年写完之后递给游知与，还满是期盼地与他深情对视，似乎在示意他放好，游知与被盯得有点难受，只好将纸对着，夹进常用的笔记本里。

这整个过程对于诗年来说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但始终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他说不清是因为游知与的表情不大愉快还是因为那几株三角梅畏于天气严寒没有盛开。

游知与并不知道他的孤陋寡闻何时是个头，他花几天时间弄清了诗年说的那几个人，正准备向他炫耀一下，诗年又开始了新一番的提问：“那你知道魏安王和龙阳君吗？”

游知与快要被他逼疯了：“还有啊？”

“慕容冲和苻坚呢？”

游知与已经不太想跟他说话了，这丫的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么多？游知与一边感叹诗年博学多才一边吐槽自己没见过世面，半分钟之后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诗年又笑了，特别从容淡定，看得游知与的心“扑通”猛跳了一下，突然有种有大事发生的预感。

“因为我也是你说的新世界里的一员。”

“什、什、什么？”吓得游知与都结巴了。

看着游知与的表情，诗年的心好似漏跳了一拍，不受控制地追问：“很难接受吗？”

游知与倒吸一口凉气：“还好啦。”说完便露出了一个“我完全接受不了”的表情，游知与自认为对同性恋没有歧视，至少看小说的时候非常平静啊，他只是还没有过身边的人是同性恋的经历，一时不懂该如何去跟诗年谈论这个话题，只好不和他对视，一低头正好看见自己摊在桌上的笔记本，随手一翻还鬼使神差地翻到了诗年写的那首诗，看到那句“我想和你一起生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诗年摸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好先避开：“我回教室了。”

第一次月考诗年径直杀入年级前十，成为普通班里最大的一匹黑马，自那之后班里所有人都一个心眼地认为有不会的就去问诗年，他肯定会。但是现在的诗年被游知与的反应搅得心烦意乱，同桌问的两个问题他看了几眼就说不懂，好在同桌还算有点眼色，看出他心情不好，就没有再缠着他。

诗年知道，这就是正常的反应，或者说他已经表现得很照顾自己了，没说难听的话。他也清楚，这样的反应就很好了，如果换做别人，他根本不会心烦，甚至会开心对方的态度如此好也说不定，可现在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游知与表现得还不够理想，心里简直乱成一团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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