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校庆筹备（2 / 2）

八十周年校庆晚会儿戏不得，选拔出来的主持人每天中午和下午要去学校的艺术楼各培训半个小时。因为这个，好几个栏目都上了新人。诗年独自为每一期的传承选主题，写稿子，播音。罗筱筱参加了舞蹈节目的排练，英语天空也由两人轮流变成了诗年一个人跟着罗青。

从小养成的独自看书观影习惯让诗年对人少的环境有一种偏执的迷恋，比起热闹的场合，他一个人会更自在些。但每周二中午却很奇怪，他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他问自己，难道想见游知与么？他不敢回答。他明明很看不惯游知与自大的样子，可是一段时间不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明知他不在广播站，却仍然一遍遍地期待着他的出现。

有次诗年刚播完音，游知与便从外面推门进来了，只匆匆说了一句：“播得不错，我要回家了。”

诗年盯着他的背影，直至他走出校门，脑子里浮现他播音的模样，平静从容，声音温厚而克制，要是光听声音，肯定想象不出他是一个松松垮垮没有精神的人。一抬眼，他仿佛又像往常一般慵懒地靠在门上，不说话，却让人没法忽略。诗年突然间感到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情感，孤独，却不伤心，于是他低头，拿起笔，在稿纸上写下了几行诗：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学校里没有林荫路，也没有所谓的落叶纷飞，他只看到风吹来时，稀稀落落地飘下几片干枯的三角梅花瓣。

诗年后来想起那几句诗还放在桌上，可当他再去已经不见了，也许是别人打扫卫生的时候丢掉了吧。

而这天下午，广播站接到了一个跟诗年预想的差不多的消息——欧阳老师把朗诵的稿子换了，换成了母校八十周年庆。稿子里“时光荏苒”“云卷云舒”这些词让诗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游知与去参加主持人的培训，尚梅格一个人把整个朗诵过程安排完了，还特地做了说明：“暂时先这样安排，要是游知与有意见我们再调。”

接下来就是手忙脚乱地站位。

“诗年，你往中间站一点，你跟何盛是对称的。”

“矮的站前面，筱筱，你到前面来。”

“不是半圆形吗？为什么还要按身高站？前面好偏哦。”

尚梅格安抚了几句：“没事，都看得见的，委屈一下。”

何若梦不动声色地看着，心想这就委屈了，得多矫情啊！

“何若梦，你跟叶夕霏换个位置，这边声音都盖过你们那边了。”

“差不多就这样，先练着吧。”

游知与当然没意见，他已经累塌了，哪里还有空想这些？尚梅格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了。朗诵节目每周集体排练两次，大家把广播站当舞台，从出场到退场一点没少。诗年的位置正好在游知与后面，距离有些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听着他的声音，可仅仅是这样也觉得无比安心。

这个朗诵是欧阳老师指定的，不必像一般班级的节目需要经过筛选性的彩排，不用担心上不了舞台。但是正因如此，这个节目的重要性也就不会跟其他节目平起平坐。不排练的时间大家不敢放松，人多的时候便主动凑一块练，人少便各练各的，虽然不是多么专业的朗诵人员，但底子不至于太差，一段时间下来有模有样的。

临近校庆，晚会彩排了两次，有演出的同学相当于提前把整台晚会看了两次，诗年对此兴趣不大，但他趁此机会，在脑中勾勒出了不穿衣服的游知与。

诗年当然没有刻意干这种听起来像是偷窥狂工作的事儿，整个过程都非常自然，连诗年也怀疑向来正直无比的自己是不是想太歪了。

此事的契机是第一次彩排时，诗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穿着衬衫的游知与。因为当了主持人，游知与必须脱掉平时那副不正经的皮囊，即使彩排时不用穿礼服，但衬衫和西裤总是要的。游知与身材很好，再高个几公分当男模都没问题，只是以往那一身过于宽松的衣服全遮完了，现在穿上衬衫西裤，修长的双腿和结实的腰腹不禁让诗年浮想联翩。

那个晚上，诗年梦到了游知与，这是他第一次梦到游知与，在梦中他像今天那样穿着白衬衫和西裤，站在很远的地方朝自己笑，那笑容淡淡的，却好看得很。

诗年半夜在这笑中醒来，游知与倏地消失，周遭只剩黑暗，还能听到一个舍友打呼噜，声音不大，大家都睡得很好，他却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他看到窗户透进来的光，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他喜欢上游知与了。

校庆的热闹程度是诗年没有想到的，他初中是在乡镇中学读的，从来没参加过校庆，他以为校庆也就是全校开个会，晚上开晚会，但是他低估了这八十年的历史沉淀——光是迎校友就花掉了整个上午。

这一天烈日当空，诗年和同学们站在校道旁，看着那些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拉着“四二届校友祝母校八十周年生日快乐”之类的横幅走在一起，突然想到，以后他和游知与会不会也是这样，也许路都走不稳了，但还是会坚持回学校看一看，去广播站看一看，也许别人还会惊叹他们俩在一起了，欢欢喜喜地祝福他们。

诗年叹了口气，理智地打碎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庆幸着自己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发觉这份感情的，这让他有独处的时间来思考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也就明白了游知与的遥不可及。

喜欢能怎么样？还能指望着游知与也是同性恋么？就算他是，也不一定喜欢自己，就算喜欢自己，这年头男人要和男人在一起，也太难了些。

诗年反复想了几天，就把这份暗恋的心情给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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