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默契（2 / 2）

“所以今天去了？”

“嗯，我到达时间太晚错过了，孔腾、我另一位同事孙新、平安刑警大队共组织了大概十多个人去的。”

蒋燃自动忽略了澹灼为什么迟到的原因，转移话题：“哦，有什么进展吗？”

“小路通向一处村庄、叫葛村，据一个老警员回忆有些年头了，另外路面发现三种不同足迹，初步推断嫌疑人为两人。”

蒋燃放下筷子：“曾妙在村里？”

澹灼轻轻摇头，身体后仰使自己处于一个惬意的姿势，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让人轻松：“村民都很配合，但是大家都说没有见过有外人进村。”

“怎么会……”

捞鱼丸的动作停住，大量高温水蒸气在蒋燃手上疯狂飘过他也恍然不觉，许久他黑眸中流露出一丝严峻，试探着问道：“那是犯罪嫌疑人绕路了？”

“蒋燃。”

澹灼叫了他的名字。

“走吧，你明天会明白的。”

这段饭是澹灼结的账，蒋燃没争。

九月蝉鸣渐湮，星斗光芒迷乱，云层轻匀如娟，朦胧月色透过不怎么厚实的窗帘如淙淙流水倾泻在房间里，又破成无数涓埃。

蒋燃只觉得无数微乎其微的细碎光末在不远床上的男人眉眼鼻嘴乃至全身流淌勾勒，又在悄无声息间不谋而合汇聚成颗小小光团朝他急速砸来，在柔软心房处炸裂成缠绵悱恻的吴侬软语。

他出了一身汗。

砰，砰砰，砰砰砰。

酒喝多了，一定是酒喝多了，蒋燃数着异常快速的心跳声，懊恼地翻了个身。

黑暗中澹灼睁开了眼，眸里情愫不明，视线停留在小警察瘦削单薄的背部久久不移，直至那边儿传来趋于平静的均匀呼吸声，他才重新阖上了眼。

念头一旦萌芽，就算是晦暗夜阑，也会执拗生长。

翌日，蒋燃墨镜口罩棒球帽把自己全副武装，严实程度不亚于明星走机场。

可惜过山时外套太宽被树枝石块左勾右挂，到达葛村后蒋燃的长款风衣已然骤变漏风斗篷，少量残留的黑色布条随着他走动飘来飘去，甚是滑稽。

一旁的孙新在他身后小声逼逼：“孔腾，澹哥同事为什么我没见过啊？”

“废话，澹哥是谁你又是谁？他认识的人多了去了！”

“…………哦”

孔腾站在村口闭眼又睁开，他一大早打开车门看到副驾驶位的蒋燃，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当时那小子乐还呵呵朝他扯了下嘴角。

孔腾怀疑自己看花眼，把车门一闭又一拉，没变。

完美重现半个月之前蒋燃对他做过的事情，不过孔腾不是故意的，纯粹是惊的。

霎时间千万种晚间八点档狗血剧情在他脑海里初现雏形，但是澹灼没动静，孔腾只能把千言万语咬碎了往肚子里咽，极力平静后把车门关好去了后排。

车主都不说什么，他还说个鬼。

怪不得让孙新去别的警车里，那好奇宝宝在车上能问出片花田来。

和当地刑警汇合之后澹灼以同事身份向众人简单介绍了蒋燃，大家顾着案子没有深究，到达村庄口便四散开各尽其责去了。

但是孙新这傻孩子不可以啊，他先去问孔腾、没有得到满意答案，随后竟是直接挤到蒋燃和澹灼中间，生生把两人给隔开了。

“哥们儿你哪个部门啊？”

说着他就欲伸手去摘蒋燃口罩：“大热天的这戴个这玩意儿不怕生痱子？”

蒋燃刚想躲避，澹灼已经把孙新扯到了一边。

“你做什么？”

孙新并未意识到有哪里不妥，他说的理所当然而理直气壮：“澹哥我想看看这人长啥样我认不认识。”

“闲的？”

孙新立感委屈，当下便要大声反驳，蒋燃发动技能之诚恳解释。

“我是市局的，和你们澹队是私交。”

孙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好闷闷地应了声：“哦。”

蒋燃又发动技能张口就来：“不好意思啊，我脸上前不久出任务划了几刀，所以不太想露。”

他讲的隐忍，似是内心做了极大挣扎了才说出口，话间漆黑的墨镜被摘下，狭长的柳叶眼缓慢眨动如有泪光闪烁，同时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与不甘。

孙新顿时感觉自己是手持加大号钢针的“容嬷嬷”，在眼前青年最脆弱不堪的痛处一通乱扎。他猛地挣脱澹灼的桎梏，不由分说握上了蒋燃的手。

“对不起，我不该揭你的伤疤。”

在现场，这次孔腾惊的下巴差点掉地上，这小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坑蒙拐骗胡编乱造能力一流，要不是早上还见过你那张能去陪富婆玩高中生角色扮演的脸我差点也信了你的邪哦。

孙新则是真情实感地认为自己实在是太坏了，彻底把之前的疑虑抛之脑后，完完全全童叟无欺地在真挚劝慰眼前人：“没事，兄弟你不要自卑，我可以把我妹介绍给你，长得如花似玉，比我好看多了……”

蒋燃深情地推辞：“不！干咱们这行的有今天没明天，我不能耽误她。”

“不会的，我妹她……”

澹灼凉嗖嗖地打断：“你们俩有完没完？记得来干什么的吗？”

蒋燃神经一绷，当真是没轻没重了，心中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抽出手，走到澹灼身边：“抱歉，我们走吧。”

“狗男男组”快步离去，孔腾走上前来拍了拍风中凌乱的孙新：“兄弟听我一句劝，以后看到他们俩呆一块儿，你就别往上凑。”

孙新显然没有领悟到小明的爷爷长命百岁的秘诀，他望着远处两个背影，喃喃道：“为什么啊？”

孔腾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口气：“春天到了。”

孙新心疼地捧起孔腾的脸用力揉捏：“腾腾你刚刚下山那跤摔傻了吧，这都要入秋了。”

回应他的是孔式致命回旋踢。

“蠢货！活该你单身！”

孙新揉着屁股，冲着孔腾拂袖而去的背影用腐朽的声音呐喊道：“为什么啊？”

…………

绕村一圈重归起点，蒋燃明白了昨晚澹灼话里的深意。

葛村四面环山。

除却来时一座山，其余三面也皆是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巍峨山岳，拔地兀立几百米，目光所至之处皆是光秃秃的陡峭石壁，别说路了，连个借力点都没。

蒋燃向来时的小矮山望去，和其它三“位”比，这就是个迷你小可爱啊。

目前看来唯一出入口就是来时的小山路，山顶、草丛、溪流沿岸没有发现隐匿的交通工具，而两名嫌疑人挟持一个十几岁女孩，真要进村又原路返回昨天必定同平安镇刑警撞个正着。

除非他们能飞天遁地，不然化成灰都还在这村里。

想到这里他眼里暗流涌动，动动嘴角：“走吧澹队，鬼子搜家了。”

蒋燃，一个什么时候都试图让自己显得幽默风趣的美男子。

澹灼无声无息中自然靠近他身侧，两人的肩膀都快挨到一块儿。

蒋燃并未注意到这微妙的间隔，或者说他压根没发觉不知何时起他与澹灼之间已经不需保持安全距离。

是可以并肩作战的生死战友，一发千钧之际你为他挡下射向胸膛的致命子弹，阽危之域他亦然代你承受挥近后背的森寒冷刀。

刑警不溢于表却心领神会的无言默契会在彼此身上得到充分配合，他们一齐慢慢地、坚定地走向了那神秘莫测的古老村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