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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心狠,坚持说早先决定的母亲分在自家而父亲分在三弟家,如今父亲日日跑来自己家中蹭吃蹭喝,显然是他吃亏,于是不给他任何吃食。

父亲也不指责,每日天亮就问小儿子讨要一个馒头,光就这样邻居们还常听到些斥骂声音。晌午大儿子一家吃饭时,张父连桌都不给上,他喂过已然神智不清的张母后就自己啃白面馒头。

后来张母去世,张老汉便不再出门,上个月邻人闻到恶臭后怀疑张老汉已死在张三家中,张三却死活不肯旁人进屋,不得已之下邻居们一道报了衙门。

沈常清他们进屋后发现张老汉人虽未死,却也是气息奄奄、命悬一线了。他身上满是蛆虫与疮疤,腹中空瘪、面色僵黄,显然许久未曾进食。

在冯辛树的威吓下张三才终于坦白,自己两日才给张父扔进一个包子。他周身污秽、恶臭难忍,张三不想近身,原是企图就这么饿死他一了百了,也好去地下与母亲作陪伴。

柳黎说起这事时,眼眶泛着泪,沈常清与冯辛树也面露不忿之色。都说父母官难做,清官难断家务事,可张三两口子欺人太甚,这让外人都看不过眼了。

柳黎对冯辛树说:“你是吃四方米饭的,这事儿须有个公正决断,张大爷阿清会尽力去救,张三你也得严惩,他不思报本,逞凶杀父,满天下人都像他那样做人,也不敢孕子了!”

冯辛树本就满腹的凛然正义,张三与其妻儿此时正囚在衙里,不由柳黎说他都会严办,这时候连连点头应承下来。

他三两下匆匆吃了饭便要告辞,县衙里还堆着公务等他回去办。

柳黎在桌下踢柳洇的脚,柳洇讪讪地放下饭碗说:“冯大哥,我送你出门。”

冯辛树并不推辞,他向主人家借了把伞,便同柳洇一道走出去。

庭院由于整日的雨雪变得湿泞,江南的冬日总归是这么绵软润泽的。户外早已经漆黑一片,濛濛小雨在窗口投射出来的暗黄色灯光下洒洒飘落,其间夹了一层细雪,如萤火虫般倾泻而下,两人一前一后跨出宅子,沿着石板铺成的街道静静走了一段。

柳洇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预感,因为今日的冯辛树格外沉默。

她回忆起几天前来自对方的告白,当时她没作回应,于是她猜测,今夜应是他打算问她结果的时候了。

柳洇入神地想着回绝对方的话语,油纸伞下的脸写满了苦恼,她不是不犹豫,冯辛树的为人在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她是很清楚的。但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同他坦白过去,更不想下辈子活在欺骗别人的谎言当中。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她一个不防备,握伞的手稍稍斜了些,雨水顺着伞面全滑向了那人。

柳洇后退半步,抬起伞露出脸来冲他道歉:“对不住,方才走路没看仔细。”

冯辛树却不怪她,他掸了掸身上的水珠,浅笑着说:“天黑地湿,走路多注意脚下,小心摔着。”

柳洇点点头,她原以为冯辛树会接着说下去,哪里想到对方说完便回头往前走起来,只是步伐比先前要慢些,后来又退下来并排走在她身侧。

“冯大哥?”她出声。

冯辛树低头看她。

“你是有事要与我说吗?”

冯辛树被看穿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心里实在有些话想同她讲,却又害怕听到他不愿意听的话,因而几次张嘴又作罢。这时她既然开口问了,他也不便再装作无事的样子。

“我想问你那日的答复,”他停下脚步来看她,今夜因着雨雪没有月光,只沿街的窗缝里透露出来一点暗淡的光亮,“但你现在不用。”

他垂下那双好看的眉眼:“我有事要与你说。”

柳洇抬头:“何事?”

“上头批文下来了,我任期将满,年后就要调去京城。”

柳洇心头一紧,脸上扯出来一抹牵强的笑意:“这是好事。”

冯辛树的面容现出来一片奕奕的神采,似是听了她的话充满希冀:“京城繁华,我俸禄也好比现在多些的,养一两个人应不是太艰难的事情。”

柳洇不响。

冯辛树只好更进一步挑明心迹:“你若愿意陪我上京,我便当作……当作你答应了那事。”

两人静静对视了会儿,直到柳洇柔弱的声音响起:“我在明州便已知足。”

冯辛树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柳洇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仿佛匕首一般锋利,他既想就这么仓皇逃走,又希望能在最后一刻抱抱她,但他终究囿于礼数与体面,什么都没能做出来。

他哑声道:“啊……是这样……是这样啊……”

柳洇放低伞面,借以遮住向上的视线,她看到冯辛树脸上有浓浓的失望。

“抱歉。”

“无事,我送你回去吧。”

柳洇什么也没说,低头跟在冯辛树身后走。

直到回到沈宅大门,两人都没再做交谈。冯辛树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抿着嘴落寞地转过身,又一次闯入晦暗难明的雨幕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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