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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史蒂文高兴地看了看表,“现在时间还早,我接你回公司做一下造型好吗?”
克里斯朝日历看了一眼,打手语道:“今天,该去见希尔医生了。”
“那我送你过去吧。”史蒂文有意挪开视线,以掩饰自己眼中的怜悯。
克里斯每月两次的心理咨询,史蒂文是知晓的。他从未追问过缘由,但已经猜测到,这跟他的声音有关。
格蕾丝·希尔的会客室依旧是如此明亮、典雅,给人一种平静舒缓的感觉。美丽而知性的女心理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流露出温柔的目光。
“最近一切都好吗?”希尔医生轻声问候道,“尤里。”
听到这个名字,这位年轻的画家嘴唇颤了颤,就像干裂的声带被撕开一道口子般,发出低沉、喑哑且微弱的声音:
“我……很好,谢谢。”
几乎没有人知道,尤里其实已经恢复了一些语言功能,只是说得非常吃力。这样嘶哑的声音从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口中发出来,恐怕会让人吓一跳。所以他平时总是保持沉默,只有在面对“尤里”的身份时,他才没有必要掩饰自己。
“恭喜你的画获奖了,真是一副令人惊叹的作品。”希尔医生说,“那可是你回来之后,公开亮相的第一幅作品,也是你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告诉我,你的那副画,想对大家说什么?”
“我……说不准……”尤里沉思片刻,“或许,这只是个……招呼……”
一个招呼。
希尔医生曾经对尤里的心理状况十分担忧,生怕他的精神因经受不住打击而崩溃掉,可尤里的表现令她很意外。
尤里跟随教授闭关苦学了将近一年多之后,便独自背上行囊和画具,到世界各地去写生绘画。当希尔医生再见到他时,他的眼中已经褪去了往日那种怯生生的慌乱感,变得沉静而坚定。不仅如此,他还用《A Thousand Suns》这样一个气势十足的方式,向世界发出了第一声问候。
这明明是一个好的现象,可不知为什么,希尔医生看到现在的尤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心疼。
“药有按时吃吗?”希尔医生问。
尤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安眠药呢,有控制药量吗?”
尤里沉默了。
“我说过的,你不能太依赖它。”希尔医生温和地说。
“我知道……”尤里低声说,“我只是会……亢奋。”
亢奋这个词从尤里口中说出来,显得是那么不搭调。
“睡不着的时候,你一般是如何排解的?”希尔医生问。
“画画。”尤里说,“一整晚地画,直到……我平静下来。”
颜料简直就是尤里的冷却剂,将他体内的躁动吸收,附着到画布上。或许正因如此,他笔下的世界,才会如此热烈。
“那是个好主意,不过我不建议你一直这样长时间地消耗精力,会使你的身体超负荷的,我会重新给你制定作息方案。”
老实说,希尔医生现在依然对尤里的心理状况非常担忧。他就像冰与火的交融体,平静与热情,冷漠与亢奋,这些矛盾体同时在他体内纠缠。
“最近有什么计划?还会去旅行吗?”希尔医生问。
“会的,下周会出去写生,要开始筹备参加亚历山大卢奇绘画奖了。”尤里点头道。每次他要开始创作,都会外出采风。
“那可是个顶级的奖项,希望这一次你也能获得好成绩。”希尔医生又问,“决定好这次的行程了吗?”
尤里摇摇头,他的旅行从来都是很随性地走走停停。
“这样啊。”
可能是有些口渴了,希尔医生优雅地站起身来,去拿沙发旁边矮桌上的茶杯。
“需要喝茶吗?”希尔医生嫣然问道。
听到她的询问,尤里自然而然地转过头来,刚想回答,目光就落到了桌面的一张明信片上。
那张明信片像在等待被人发现一样,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桌面。明信片背面的风景是一座小镇——一排排低矮的楼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脚下,屋顶的颜色,和远处的山顶上常年不化的雪一样。
尤里怔怔地盯着那张明信片。他知道,只要稍微伸出手,将它翻过来,就能看到背面的寄信人地址。那俊逸的钢笔字迹,仿佛就在眼前。
可是他的手指只是抖了抖,终究没有伸出去。
“不了,谢谢。”
良久,尤里才低声回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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