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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您,弗尔特先生!克里斯需要的正是您的认可!”史蒂文连忙替尤里表示感谢。

“也没人有想到,作者竟是一位沉默的画家。不过……”弗尔特盯着尤里,苍老的双瞳中掠过一缕锐利的目光,“你的画可不沉默。”

那目光就像历经岁月的老博物馆长在打量一件藏品,尤里感觉似乎只需这一眼,他就能轻易将自己看穿。

“艺术之家协会欢迎你。走廊右转尽头的小厅有一场品酒会,如果有兴趣,你们可以一起过来。”弗尔特平淡地发出了一个邀请,便转身离去。

“要去吗?”尤里眨眨眼,打了个手语问史蒂文。

“当然去啊!天哪,我们被邀请参加执行主席的品酒会!”史蒂文努力按捺着声音,轻叹道。

史蒂文早就听说,弗尔特喜欢喝酒,时常举办私人品酒会,只有与他私交或者受他赏识的人,才会被邀请参加。

走廊尽头的小厅,隔绝了媒体和记者。尤里和史蒂文跟着弗尔特一走进去,就感觉到这里气氛和外面的大厅截然不同。刚才在媒体面前或文质彬彬或谦逊内敛的艺术家们,此刻都如卸下了厚重的包袱一般脱下外套,甩开繁文缛节,高举酒杯扭动腰肢,欢笑畅饮。

“瞧瞧,又有谁进来了!”

一个微胖的男子发现了他们,踩着微醺的步子走过来。史蒂文认出,他是莫尔绘画奖评委组的一个成员。

“这么年轻的受邀者可真少见!来,一起喝几杯!”

微胖男子说着就朝尤里伸出手,却被弗尔特按住。

“克里斯,到这来。”弗尔特坐到小厅中间的沙发上,抬了抬下巴,朝尤里示意道。

微胖男子见状,只得悻悻地收回手,转而抓住了史蒂文的胳膊:“来,一起喝几杯!”

“呃……那个,我……”史蒂文有些慌张,可又意识到这是个不该错过的机会,评委组的成员平时也不是可以轻易结识的。

看着史蒂文半推半就地被拖进了酒杯之间,尤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弗尔特。弗尔特解开了西装扣子,有些慵懒随性地靠在沙发上,并没有理会他。尤里犹豫了一下,乖乖在弗尔特身边坐下,并有意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开始打量着四周。

与其说这是一场品酒会,更像是一个声色纵情的欢乐场。

尤里看到一个总是以装扮保守,带着黑框眼镜的形象出现在媒体面前的女画家,此时已经脱得只剩下贴身衣物,站到了桌子上忘情地扭动腰肢。而不远处,一个娃娃脸的男孩搀扶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朝更里面的房间走去。也不时有人冲着弗尔特过来,有一个身材惹火的女郎醉醺醺地直接坐到了弗尔特的腿上,风情万种地向邀他共饮,那摇曳的胸脯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然而弗尔特只是笑了笑,在她浑圆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把她往旁边的男子怀里推过去。

在这里,所有人都无拘无束地放纵着自我,就像一团被压抑已久的火焰在尽情燃烧。只有一直端坐着不敢动弹的尤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对吗?”弗尔特突然开口道。

尤里看看旁边没有其他人,才敢确认弗尔特是在对他说话,于是点了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你过来吗?”弗尔特问。

尤里诚实地摇摇头。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艺术家分两种:一种人的创作靠技巧和经验,而另一种人,则是在消耗生命。”弗尔特抿了一口酒,说,“艺术的生命和人类身体的寿命,是相互消耗。若艺术的火焰肆意燃烧,生命的火焰就会渐渐熄灭。”

尤里安静地看着弗尔特,而弗尔特的目光则一直注视着在欢乐场里放纵的人们。

“人们总是喜欢在艺术作品中看到孤独、痛苦和愤怒,这些宣泄的情绪可以触动他们的心灵。可在我看来,那是世人对艺术创作者的压榨。没有人想要感受这些精神的折磨,却要求艺术家们替他们承受,甚至放纵他们疯狂地消耗着生命。”

弗尔特慢慢扭过头来,那缓慢而又沉重的语气,与周围的嘈杂声仿佛来自两个世界。

“总有人说我是个商人,那么把艺术协会商业化有何不可?我乐于看到创作者们用艺术去追求金钱和名誉,乐于看到他们享受生命和欲望。比起艺术的成就,我更希望协会里的每一个人活着。”

尤里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史蒂文已经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回来了。他不知道被谁灌了多少酒,满脸通红,目光迷离,挣扎着要给弗尔特敬酒。

“弗,弗尔特执行主席……恳请您……以后多加照顾克里斯……”

史蒂文话没说完,便醉倒在了沙发上,把酒洒了一地。尤里慌忙抓住史蒂文的手臂,努力把他扶起来。

“克里斯。”弗尔特突然叫住了他。

尤里回过头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映着光。弗尔特从这双眼眸中感受到一种孤寂、执着的气质,不由隐隐感到担忧。这也是他邀请尤里过来的原因。

“不要燃烧得太快啊。”弗尔特的语气变得柔和,就像一位年长者在劝诫自己的孩子。

尤里沉默了一下,恭敬地朝弗尔特颔了颔首,扶着史蒂文离开了这里。

史蒂文在厕所狠狠地吐了一番之后,瘫倒在墙角动弹不得。他其实非常清楚,喝酒根本不是自己的强项,可是他舍不得放弃这次机会。史蒂文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或许就这样默默无闻,一事无成了。直到他遇到了尤里,让他看到了事业的希望。如果一辈子只有一次拼搏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想抓住。

尤里一边拍着史蒂文的背,一边把清水凑到他嘴边。可是史蒂文一直在无意识地哼吟,尤里叫不醒,也搬不动,他焦急地左思右想,只得给米勒打电话求助。

米勒二话不说赶过来,看到史蒂文烂醉如泥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问:“弗尔特邀请你们去酒会了?你呢,他们没让你喝酒吧?”

尤里摇摇头表示自己事,但是他非常担心史蒂文。

“别担心,我看他吐的东西应该没有胃出血,没什么大碍。”

米勒叫来司机把史蒂文塞进副驾,自己和尤里坐进后排座位。

“早知道刚才我就应该先送你回去。”米勒还在嘟囔。

“米勒先生……”尤里透过后视镜看着昏睡过去的史蒂文,用沙哑的声音说,“您可以……给我换一个其他经纪人吗?或者,干脆取消也行……”

“嗯,确实该换,这家伙酒量这么差怎么当上经纪人的!”米勒深以为然,当即答应道,“明天我就给你调换一个更有经验有资源的人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尤里垂下眼睑,低声道,“史蒂文他太努力了,我不是值得他努力的对象……我担心会辜负他,也辜负了你。”

“什么?”米勒哑然失笑,“我亲爱的小画家,请你搞清楚,你可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新星,多少公司嫉妒我跟你签约签得早呢!”

“可是……”

“老实说,我原本对你,对史蒂文,都没抱有什么期待。可是你们都让我出乎意料。史蒂文是我让公司随意安排一个比较清闲的人,只指望他能照顾一下你的起居生活就行了。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拼命。”米勒露出了笑意,“也许是从你身上,他找到了奋斗的方向。你现在是要剥夺他的希望吗?”

“不,我……”

尤里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给其他人带来希望。

汽车已经行驶在落满梧桐叶的山坡上了,悠悠的月光给山顶的制备镀上一层银色。

“话说回来,你怎么现在还一直住在旅店?”米勒朝坡顶瞧了瞧,问。

“因为方便,有人打扫……”尤里说。

“何不干脆买一栋房子?以你名下现有的资产,可以有很多选择,再请个人来打扫就行了,起码也有个家……”米勒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尤里的脸上露出了寂寞的神色。

“没有家人,哪里都不是家。”尤里看着车窗外的月亮,轻声说。

米勒很想向尤里提起阿吉尔,但终究没有开口。

-

第二天早晨,史蒂文被短信息的提示音吵醒。

宿醉后的脑袋还有些沉甸甸的,他在晨光中睁开眼睛,发现这个过于宽敞的房间,和这张同样宽敞的床都有点陌生。

史蒂文慌忙在床头摸索,找到了眼镜戴上,发现床边散落着凌乱的衣物,他认出来一些是他的,而另一些,似乎属于另一个男人。史蒂文足足愣了好一会,突然觉得下身凉飕飕的,他将床单掀开一角,发现自己竟然浑身赤裸。

这时,浴室的门被打开,米勒腰间裹着一条浴巾,热气腾腾地走出来,看了史蒂文一眼,问:“你醒啦,要洗澡吗?”

史蒂文的脑袋几乎当场宕机,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手机信息又响了,史蒂文几乎是机械性地打开信息,看到两条都是尤里发来的。

-

“史蒂文先生,昨晚你喝醉了,米勒先生把你送回去了。你现在好些了吗?”

尤里发完这条信息,火车站正在广播验票的提醒,催促旅客上车。

“我要去旅行了,在亚历山大卢奇绘画奖评选开始前,我会带作品回来。”尤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谢谢你,为我做的努力。”

发完第二条信息,尤里背起画板,提着行李箱,跟随忙碌的旅人登上了列车。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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