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2 / 2）

“……不了。”

毕元锡突然往秦钧那边靠近，感觉到对方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却没停下动作，用唇轻轻碰了碰秦钧的额角。

“别怕。”毕元锡在他耳朵旁边轻轻地说道，“这是奖赏。”

新鲜的乳鸽用清水泡上，除去内脏剁成块儿，再并着虫草和山药一起焖上一个多钟头。

秦钧小的时候经常能见着父亲待在厨房不厌其烦地一点点清洗要用的东西，有时候秦钧跑过来看，他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秦钧说话。

“这样的东西弄不好就带着腥，你母亲身体不好，又不喜欢姜味儿，让她闻到点肯定要吐出来，所以要提前拿清水浸上，然后多洗几遍才行。”

有时候银行里的经理有急事找不到他，一路找到行长家里来，十次有八次总能在厨房逮着人。秦母走后，秦父心疼两个年幼的孩子便一直拖着没有再娶，直到变故出现。那个时候秦钧已经长成了少年，在普通人家应是已经可以自己谋生的年纪了，但是在父亲心里，孩子始终是孩子。

“这件事是父亲办得不好，”秦父隔着栏杆摸着秦钧的脸说，“应该早点找个人照顾你们的，现在你们可怎么办。”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秦钧手握着栏杆不住地发抖。

秦孝安把孩子的手握在自己温热的大手里，“不用，这是他们两个派系之间的问题，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他们都想要钱……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总之，你听父亲的话，拿着信去找小万叔叔，你不是最喜欢他带你玩吗？有他在便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和你妹妹。”

确实没什么别的人来找我们麻烦了，只不过您跟我都是信错了人。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阴闷闷的天气让厨房里边热气蒸腾得更厉害，陶瓷罐儿咕噜咕噜地响着，热气一下下地顶着锅盖，发出清脆的声音。

“听那风飒飒飒风风凄凄，雨霏霏霏雨雨猛猛……”秦钧不由自主地哼哼了起来，然后突然想到了毕元锡不准他的那些话，在心里把自己嘲笑了一番，但还是停下来不再唱了。

请您保佑，这一次我是对的。

“秦老板来啦。”小冯一见他就迎了过来。

秦钧从身后一堆东西里捡出一个纸包递给小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前些天多亏你照应，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给你带了包卤牛肉。以后常来淮京酒楼，我招待你。”

小冯也不做假，笑盈盈地接了过去，说道：“哪里的话呀秦老板，还是多亏了你我才能涨工钱呢。”

“嗯？”秦钧有些疑惑。

小冯接着说道：“师长回来就把我叫到跟前问了情况，说我事儿办得好，当场就给我拿了几块大洋，还给我加了工钱，这一脚捱得不亏。”

秦钧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冯直接推了推他，把他推进了门，“所以说，您现在就是我的财神爷。”

“这个不好喝。”毕元锡把秦钧给他盛的一大碗乳鸽汤喝完之后，放下了勺子，评价道。

“好喝就有鬼了，”秦钧一边又挑了几块酥烂的山药放在对方碗里，一边说道，“少盐无油的。不过你现在不能吃太多盐。”

毕元锡毫不避讳地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说：“想明白了？”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不知道你什么意思。”秦钧坦然地答道。

“好，不明白好。”毕元锡笑了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岳剑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长。”岳剑云看了看两人，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有什么事就说。”毕元锡用勺子舀起一个山药块，开口道。

“陆局长那边有消息，说是有个淮州的公司开始动了。”岳剑云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眼秦钧，“也没干什么别的事，跟之前讲的一样，运些寻常东西，淮州不像陵州，没有大港口，也没有租界圈子给他们行方便，他们通过齐州的公司或者商行跟那边打交道稍微快些。等他们的货到了合适的地方，我挑个时候找人去盘查一下。”

“呃……”秦钧突然试探着开了口，不知道该不该插话，毕元锡和岳剑云都转头看向了他，仿佛在等着他的下文。

秦钧继续说道：“岳副官，你说的货是跟万家有关系吗？”齐淮两地大大小小的来往不计其数，能让毕元锡上心去管的，怕是只有这一家。

岳剑云瞅了瞅自家长官的脸色，点了点头。

秦钧欲言又止，好像有些不确定，毕元锡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以前……以前在万家的时候，不经意间瞧到过一些奇怪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