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对峙.7（2 / 2）

林暮闻言缓缓抬起头来，静静望着建德帝。他静静地望了林暮一会儿，忽然笑道：“果然是爱卿的夫人，朕真的是差点就坏了一桩好姻缘哪……”搬出叶老的说辞，固然一时间可以让建德帝无可奈何。但他毕竟是皇帝，手中的人亦可以查出很多东西。

这话如同惊雷，但林暮不能接。

因为萧平臻请旨赐婚的事情，她不能明确地表示自己知晓。

一旁立着的莫沉晏按住她的手背，笑了笑：“臣多谢陛下隆恩。原不曾料到如此，不过……”按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他缓缓道，“有生之年，得遇夫人，是臣的荣幸。”

声音不疾不徐而又掷地有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

林暮忍不住侧过脸去看他，却只见莫沉晏目视前方，侧脸平静。他说的认真，一时间竟然连建德帝都分辨不出真假。

建德帝握着龙头扶手，见两人并肩而立，神色却都不卑不亢。不知为何，心中的郁气慢慢地华为无奈。

他精神疲惫了几分，陡然也不想再追究。只微微叹了口气，又望着林暮道：“那日与你们赐婚，贵妃亦是说你们二人非常相配。朕原本笑她太过笃定……”没想到，事情却出乎意料。

“莫夫人，贵妃在后宫等候多时，想要见见你。”建德帝又瞥了一眼莫沉晏，笑道，“只是莫爱卿，朕这儿还有一件事，得问一问。”他言谈已经变成打趣，虽不知是不是真的，林暮与莫沉晏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出来前与莫沉晏说好，一会儿在宫门前见面。随后莫沉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便送她出来。林暮对贵妃娘娘的印象仅仅是个妖艳的美人，却不知为何，贵妃会为他们说话。

被太监引着往永福宫走了一段儿，迎面走来个白袍金冠的公子，林暮望到的时候心里微微一跳，暗叹一声冤家路窄。萧平臻脸色温和，负手从白石板甬道里走过来，盯着林暮慢慢停住脚步。

太监忙行礼道：“奴才见过二殿下。”林暮也不得不行礼，萧平臻抬手说了声“起”，便望着她安静着，他支开太监跟林暮说话。两人就立在大红宫墙下，柳枝被和煦的春风拂起，白色的柳絮慢悠悠地飘落。

萧平臻盯着林暮，意味深长的地笑了笑：“你倒是真的出乎我的意料……”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人，原本赐婚十有八九能成，却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浪。能够抵挡住清和长公主的劝说，叶老与王太傅纷纷出动，莫沉晏明知道会得罪他与建德帝，却还是如此做了。

他真是小看了这个看似寻常姑娘。

林暮眼眸动了动，而后微微低头，恭敬道：“殿下谬赞。”萧平臻的目的她大致了解，如今想到他的结局，心里不禁了然。

全部的心神都用在旁门左道上，明明才能不差，最后却只能功败垂成。

萧平臻负手走了几步：“说来也巧……”他忽地转过身来，目光阴郁，慢慢道，“听说上次忠义侯夫人的侄子被押进了刑部大牢，当时是莫大人出的面，罪名是谋害官家子女。听说当时，于姑娘也在其中……”

林暮猜不中他的心思，哦了一声，没有否认：“当日实数巧合，臣女的父母亦是知晓。况且便是寻常人，亦会仗义出手，更何况是莫大人。”

果然牙尖嘴利，萧平臻忽然靠近她，林暮猛地倒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萧平臻却微微一笑，慢悠悠道：“于姑娘果真有别于其他闺秀，莫大人好福气。不过……”他眼眸透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本殿下虽遗憾，终究不过如此。但我皇姐却没有那么好打发了……”

萧平臻只留下这一句，便慢慢走远。

林暮陡然想起了清和长公主，是了，她竟然一时忘记清和长公主对莫沉晏的执着。恐怕，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到了永福宫，贵妃娘娘身着大红柿蒂形翔凤短衫，赭黄地妆花纱蟒裙，歪在榻上拿了把团扇。见到林暮才直起身子来，热情地招手让她过来，细细地瞧了又瞧：“本宫以往也见过你几面，今日却是出落得越□□亮了……”

贵妃态度亲热，握着林暮的手让她顺势坐下来。林暮受宠若惊，却也知道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热情。听着贵妃绕了又绕，先是传达了自己对建德帝说的那句话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后来又提到两人郎才女貌，堪称良配。最后才绕到了正题：“莫大人的才干举朝上下有目共睹，若是奕儿能在他身边学上一学，那就受用不尽了……”

话题到这里，目的昭然若揭。

林暮知道小说里的内容，萧平奕虽然秉性良好，但才能平庸。下定决心立他为太子的建德帝，犹豫了很久。而贵妃娘娘却是等不及了，而出了建德帝，最直接接触朝政的大小事务的实权人物，除了莫沉晏不做他想。

建德帝虽然年纪大，却不糊涂。贵妃之所以找她，必定是因为建德帝不同意。

想到这里，林暮略显羞涩地笑了笑：“其实，这些事臣妇不太懂。”直接拒绝不行，只能装傻，“四殿下向来聪慧。若是陛下下旨，夫君自然无有不从。”她说得诚恳。

贵妃的脸色僵了僵，语气莫名道：“莫夫人果真聪慧，莫大人想必格外爱重。”她纤长的指甲抚着林暮的手背，“你在宫中亦待过两年，这宫里的形势不会不知道。二殿下可是曾经求娶过你，而如今却被莫大人抱得美人归，想必心里……”

贵妃故意拉长了声音，显而易见，是在提醒林暮萧平臻或许怀恨在心。

这件事不用贵妃说，她也非常清楚。但依照莫沉晏的立场，绝对不能搅和进去，否则只会引起建德帝的猜忌。

她只能继续装傻道：“二殿下人中龙凤，想必陛下另有安排，他日定能够娶到贤良淑德的正妃。”

贵妃的笑缓缓停滞了，她未曾想到林暮居然是个油盐不进的。话不投机，林暮的手瞬间就被松开了，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临走前，贵妃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莫大人是聪明人，莫夫人不妨与他说一说。这荣华富贵，可就在一夕之间。”

林暮微笑着颔首，然后转身从宫里出来，一位面生的宫女引着她沿着甬道往外走。莫沉晏说的是在宫门前见面，林暮为了方才的事心烦，跟着宫女走了许久，一抬头才发现周遭的景致好像有些不太对。

她毕竟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便是没有全部知晓，也能辨别大致方向。

这不是去宫门的方向，林暮当即停住脚步，心中已经生出不详的预感。宫女发觉不对，也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夫人这边请……”

“敢问姐姐，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宫门的路。”林暮慢慢说，目光沿着宫墙迅速掠了一遍，前方未知，如果要跑只能往后。

宫女的目光微微一闪，又过来催促她，笑道：“从永福宫出来，便是这条路，夫人想必未曾走过。”她抬手过来要拽住林暮的手，林暮已经倒退一步，转身就往后跑。

没想到刚越过一道宫门，脚步瞬间一顿，面前两个陌生的太监已经围了上来。陌生的宫女追过来，她身后亦是两个陌生的身材高大的太监，她目光阴冷，抬脚过来盯着林暮笑道：“夫人还是莫要让我等为难，公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清和长公主。

几乎是瞬间，林暮攥了攥拳头，没有能够逃走的把握。而清和长公主怕是对她恨之入骨，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另一侧，莫沉晏刚从偏殿出来，穿过御花园，一位着月白色衣袍，衣襟半敞的男人坐在柳树上。

他偏头望了一眼，正准备往外走，却忽然听见那男人叹息的声音。

“莫大人，做你的夫人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夫人”两个字准确地刺激了莫沉晏的耳膜，他蓦地顿住脚步，侧头望过去。柳易阳已经从柳树上跳了下来，偏头示意了一下：“冷宫，清和长公主，你最好快点。”

明明是阳春三月，他忽然感觉一阵冷意笼罩全身。莫沉晏向来平静的目光忽然暗了下去，他甚至无暇分辨真假，便转身大步往冷宫的方向走去。鸦青色的衣袍翻飞，莫沉晏忽然想到林暮临走前转过身来的笑。

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阳光落在眼眸里，灿烂异常。

我在宫门前等你。

耳旁的风声呼呼作响，他沉浮朝堂十几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莫沉晏：你是我生命里的……意料之外。

61、初吻 ...

冷宫大约很久没关过人, 明明是阳春三月, 延伸进来的却是枯枝败叶，脱落的墙皮下遍布着碎掉的瓦片。林暮被太监及宫女带着穿过院子, 走进了大殿里, 里面的布置实在寒酸，而清和长公主所坐的地方倒是铺了一层绒毯。

萧平婉显然做足了准备, 怕是早在成亲之前就异常愤怒, 能够等到今日她落单，也算是很有耐心。地点选在冷宫，而成亲后的第一天便下手，估计是按捺不住愤怒的心, 否则不会恰好就等在宫里。

林暮被带到她面前, 清和长公主望着面前的人, 淡紫色的春衫，发式也变成了妇人打扮。以往印象里还是个小姑娘, 那次的算计失手已经让她很不悦，却没想到, 不是于清婉搞出什么小动作，而是面前看似无心机的小姑娘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事。

林暮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低头：“臣妇见过长公主。”态度不卑不亢, 继而抬眸慢慢道, “只不过今日及进宫谢恩，方才见过陛下，若是公主想要见臣妇, 不必大费周章。”

林暮言谈恭敬，话语间却蕴藏警告。水天山庄那夜，她见过萧平婉的求而不得，更知道她得知成亲时候的震惊与愤恨。

她方才未曾反抗，是因为人多势众，只从神情来看就知道那几个太监身手不凡。况且赐婚是建德帝的旨意，今日更是谢恩的第一天，萧平婉固然可能会刁难她，若说真的做出什么，可能性不大。

因为这是宫里，她还没有到可以忽视莫沉晏一手遮天的地步。

如果真的要做什么，宫外可是比宫里自由得多。

“臣妇”一词刺痛了萧平婉的心，她仰望了那么多年的人，凭什么……就算是叶玉致也没有做到的事，凭什么她可以成为莫沉晏的夫人……

“于歆然……”萧平婉脸色如同数九寒冬，捏着帕子的那只手力度颇大，却忽地笑了，“我倒是小看了你。”上次在凌烟阁附近莫沉晏救人，她只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大有文章。

长公主府遇见与莫沉晏相似的侍君，水天山庄撞见两人的谈话，无论哪一桩，她都不能透露。

引林暮出宫的宫女走到萧平婉旁边，望着林暮低声说了几句，萧平婉的脸色阴晴不定，末了她忽然拉长了声音道：“知道……本宫为什么要见你吗？”

林暮两只手揪住衣衫，装作疑惑的模样道：“臣妇不知……”

“哦？”萧平婉的目光微闪，犀利的似乎要透过她的脸望见心底的真实想法，“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