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2 / 2)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窗外蓦地一声厉喝,房门随着一声鞭响轰然打开,关山月握着鞭把拧眉道。
华子鸢心下一惊,也不知她到底听见了多少,直觉不应暴露了小云,不假思索便站起身来躬身作揖道:“在下不才,确实略知一二,愿为王爷分忧。”
关山月果然看也不看云出岫,正是行至门口只听到了华子鸢那一声细语,她手一扬,只听嗖嗖两声,蛇鞭一摆便将华子鸢的双手捆做了一处,厉声道:“跟我走!”
华子鸢笑着点了点头,安稳地跟在关山月身后出了门。
铁勍锋正在书房里看一本坊间流传很广的侠客札记,颇是津津有味的样子,关山月在门口禀声“回事”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便让她退下。
华子鸢有些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房门在身后关上,更是令他无措。
“你的师父……”铁勍锋突然放下书笑着问道,“有没有教过你,说谎是件坏事?”
华子鸢一愣,脸上立刻隐约浮上红霞,喃喃道:“没、没有。”
这句不是谎话,铁勍锋却不相信,他以为这样纯粹无知孩童一般的人,心性也自然同孩童一样纯真,可华子鸢毕竟不是小孩,他已经二十弱冠,甚至读了许多诡谲的纵横诡辩之书,又怎能真的和乳臭未干的孩子作比。
“说谎未必是为了害人,有时也是为了救人,救人总归是好事,那说谎也未必是坏事了。”华子鸢突然笑起来,脑子里略一思忖舌头陡然伶俐起来。
“呵……”铁勍锋轻笑一声,“那你又是为了救谁?”
“在、在下只是说,说谎未必坏,却不曾说我曾说谎呀?”华子鸢脸上已几近通红,但仍然强撑着和对面气势越发咄咄逼人的长乐王爷舌战,背后暗地里渗了层层冷汗,湿了衣衫。
“那本王不禁有点好奇了,”铁勍锋扶着桌子站起来,“倘若天灾人祸,无人可幸免于难,你却可以救一个人,你要救谁。”
华子鸢看着铁勍锋背过身去,面对的是一副极为壮观的万里江山画卷,浓墨重彩笔势恢宏,乍看之下竟觉得直压心头。江山之下,又是一卷六阖的市井坊里长卷,上面有衣食住行、有耕作纺织、有树下纳凉闲话郎情妾意,妙趣横生。两幅画卷上有一块金墨书写的匾额,道“长乐未央”。
“如果在下说出心中所想,只怕王爷又要发笑了。”华子鸢细细观赏那两幅画卷沉默良久,终是笑语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保这天下永安、长乐未央。”
“你……”铁勍锋正要发言,华子鸢却笑着打断了。
“王爷笑我痴也好,蠢也罢。一路下山来,我见了许多事,见过十里长街热闹非凡、见过阖家欢乐笑语盈屋、也见过荒山野村满地饿殍、见过家堂不幸日夜打骂……也许我见的还不够多,可我仍是觉得,世上虽不是所有的人都可爱可亲,可是这些人构成了这茫茫天下,只有人活着,这天下才活着。只有活着,所有的一切,才有所希望。”
铁勍锋转过身来,正午耀眼的阳光从一扇没关的窗户中透进来,正洒在华子鸢的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柔美而朦胧的光,衬得那双闪烁着真诚和踌躇满志的琥珀色眼眸,甜美得好像芬芳的蜂蜜,一点点淋在铁勍锋那颗冰凉的心上。
一种莫名的无力涌上心头,铁勍锋扶着桌面一点点坐下来,他嫉妒、憎恨、厌弃,为什么华子鸢可以这样满怀希望和憧憬,仿佛五脏六腑都是用蜜糖浇筑、阳光催生,这江山万里的沉重和残酷、四海升平之下的暗潮涌动、这人心难测诡计肮脏,怎样才能让这人知道、痛彻心扉。可是在黑色的心魔之下,却隐隐藏了那么一点向往和不舍。
长乐未央,多么奢侈而美好的词汇。
“王爷?”华子鸢躬下身子作揖,试探着出声询问到,“那蓝缎子的来历……?”
“本王知道,”铁勍锋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摆了一摆,“巴蜀的定国王卓星楼已经遣人来骚扰我多次了,也不知究竟是何目的,但无论如何、本王都不想牵连在内。”
“那王爷又为何让管事在府里调查呢,在下可是要被吓得半死了。”华子鸢抚了抚胸口长舒一口气。
“你以为这王府里侍奉本王的有几人真心?”
“那王爷又为何告诉在下?”
“你这样的…”铁勍锋刚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华子鸢却一本正经接过话头道。
“倘若厉帝正是知道,王爷不会提防我这样的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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