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2 / 2)
“我是疯子,不意味着你也要做一个疯子,或是弄明白一个疯子在想什么。”华子枭淡淡笑了,“勍锋,你总是思虑太多,也很好,你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铁勍锋脱力地瘫坐下来,两手捂住面颊宛如被噩梦魇住一般喃喃自语道:“我不懂……”
华子枭看着他,开口道:“我现在告诉你荧惑守心最后一重的内功心法,你要谨记。”
铁勍锋猛然一震,抬起头来。
“荧惑贪心宿,灾星降大荒。”
华子枭猛一运气,压下身子长腿横扫蹬开了铁勍锋的坐椅,在他尚未来得及下跌之时则两手一探将人搂向自己,双掌在其蝴蝶骨陡然一震,又飞快抽回前面来用极重且极快的手法点了他胸腹几处大穴,铁勍锋剧痛之下两目圆瞪唇口大开,居然颤抖着发不出一丝声音,好似命悬一线。
“金乌坠西海,朝凝还玉羊。”
两掌于其胸前膻中穴运足十成气,划出一个阴阳八卦阵,铁勍锋的脸色顿时煞白,身体逐渐冰冷起来,不过片刻,发丝间竟然隐约可见细小的冰屑。他两手背上的经脉全都变成了青紫色,连肤色也隐隐泛着青寒,俨然是无比痛苦。
“精魄交相会,天地一罗网。”
她将铁勍锋全身滚烫的纯阳气血蕴于掌中,一点点推向下腹丹田气海,最后一声怒喝猛然散力,掌中热脉顿时四通八达涌向四肢百骸,一身活血重又运转开来。
“摧枯焚绝化,春风吹又狂!”
铁勍锋原本毫无凭依,完全是由华子枭的内功劲气吊住,这会儿她猛然收功,他整个人便从半空中跌落在地,大约是之前的剧痛做了铺垫,这点磕碰也算不得什么了。他趴伏在地上大约已经半失了神智,嘶哑着嗓子粗喘,浑身都微弱地抽搐痉挛着。
华子枭轻轻吁了一口气,居高临下看了片刻,竟然没有扭头就走,而是破天荒地蹲下身来搀起铁勍锋,将他扶到了床上。自己也坐在床边,十指相扣握住铁勍锋的手,慢慢地替他调息。
铁勍锋缓缓地终于不再抽搐,身子缓和下来,神智也安恬起来似睡非睡地的模样,他握着华子枭冰凉的手始终觉得不安,浑浑噩噩地发出细碎的呓语,先是喃喃地叫了几声“娥妈”,辗转半晌居然轻轻着念叨着“风筝”两字。
华子枭默然敛眉,长叹一声,轻道:“情之一字,奈之如何……”终于轻轻松开手,为铁勍锋宽衣解带好生安顿了,推门而去。
待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铁勍锋这才悠悠转醒,忽觉浑身异常地轻盈仿若脱胎换骨,心里忽然一阵警觉,不由翻身坐起运功调息,气血脉动却又并无不同,想起昨日那一番情景,恍然如梦一般。他披衣而起,扶起倒在地上的坐椅,慢慢坐下。他一字一句重新默念那首心法,此时无人打扰,沉下心来暗自揣摩,这才震惊这心法竟是如此决绝狠戾。
摧枯焚绝化,春风吹又狂。
怎样的人才能有这样视生死于无物的气度,这首诗究竟为谁所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倘若华子枭身为男子,今时今日她恐怕早已得证大道,而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人敢与命搏与天斗,如此境界,早已非人。
铁勍锋的心里忽然涌动起一丝无端的悲悯,人生在世、却连爱恨嗔痴喜怒哀乐也未曾领略,如此一生,堪破灵肉,又当如何。他思及深处,又忽然觉得没趣,开始嫌恶自己起来,不由拂袖而起。
他自行穿着好了出门传唤寻香逐翠,这两个姑娘急急忙忙跑来也是又惊又喜,担着的心也放宽了许多,寻香一贯是大大咧咧的,立刻便小跑着去了厨房张罗早餐,逐翠则是更稳当些,打来一盆水为他梳洗。
“这些日子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铁勍锋抚了抚眉问道。
“没有,”逐翠拧尽帛巾上的水轻柔地擦拭着铁勍锋的面颊,“说来也怪,自从公主外封之后,宫里那位官家倒也很少来传王爷了。”
“你替我算一算,表弟出征已有多久日子了。”铁勍锋捻着手指算了一会儿,似乎一会儿便又不耐烦地撤了手。
“王爷,已经二十天了,李将军此去奉了帝旨一路快马加鞭急行军,算一算教程,今天怕是已经到了华胥地界,应当离县首赫城不远了。”
“哦……”铁勍锋抚了抚眉毛似乎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过了华胥直路南下,半个月可进符诏,再有半月则可进国都大理。”
“怕是不止呢,”逐翠忍不住插嘴,“听将军府传出来的消息,官家好像是特地嘱咐了要从娄山关走,照这个路程应当是沿娄山入符诏,再由使臣迎接到剑川城,而后前往大理。入境少说一个月,迎接之路更不比行军,恐怕没有两月入不得大理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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