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沈承载没有葬礼。

崇嘉帝和尸身待了半个月，直到尸体开始发出难忍的浓重臭味，他才让人一把火烧了，将骨灰放在精致的坛子里，每天抱着坛入睡。

逆王最后的党羽剪除了，皇位变得安稳。但他感到了另一种难熬，时光变成最残忍的杀手，刀刀入肉。

他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帝王，无悲无喜、无好无恶，如同机器般执行了帝王的功能。偶尔见到多禄偷偷拭泪，他觉得奇怪。

“陛下，您笑一笑吧。”

崇嘉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是没有值得笑的事，为什么要笑？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天气异常的冷，崇嘉帝不小心受了风，从咳嗽到高烧，病情来势汹汹，一直子击倒了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满朝慌乱。

御医入了一批又一批，药成罐地熬好服下，崇嘉帝仍旧肉眼可见地哀老，在床上弥留之际，多禄从护国寺赶回来，带来了一盏长明灯：

“陛下，这是护国寺主持为沈统领做的长明灯，主持说，只要陛下的子民诚心对着它祈福，情感动天，沈统领就入不了轮回，只能在忘川等您。”

悠悠时光眨眼溜走，三个月在普通人就过了，但在崇嘉帝看来，非常难熬。他想跟着沈承载一起死，但丢不下皇位。

登极之路布满鲜血，枕着沈承载的尸骨他方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而沈承载的心愿，他很了解。

沈承载想要一个好皇帝，想给天下百姓好生活，想不再有如他一般可怜的孩童。

崇嘉帝尽力在做，所以看着这盏灯：“多禄，阖宫逾万人，只有你知道朕的心思，却又为何要骗朕？”

“奴才没有骗您，主持真的是这么说的。”多禄擦了擦眼泪，“奴才带主持进宫来了，陛下见一见吧。”

护国寺主持是个一百多岁的老和尚，但身体仍然康健，走路平稳而缓慢，见了皇帝，只是合十鞠躬：“贫僧见过陛下。”

“长明灯真能留住已死之人？”

“一切皆由天定，人与人的缘分也有定数。陛下与那人之间的缘分早已耗尽，本该各自安好。但陛下强求，天命不可违，自然就有了坏结局。”

重病的崇嘉帝咳了几下，早已结痂的心被这几句话刺破，又有鲜血流出。

“但人力也不是不可改天命。陛下是人中之龙，掌控天下苍生，举国之力又有什么做不到呢？”

“朕，”崇嘉帝艰难地撑起来，眸光闪烁，“朕凭什么相信你？”

多禄忙拿枕头坠在崇嘉帝背上，让崇嘉帝靠实了。

“贫僧可以让陛下一赌忘川。”

崇嘉帝愣了愣：“当真？”

主持向前走一步。

“大胆！”多禄喝。

崇嘉帝：“无防。”

老和尚这才走到崇嘉帝面前，伸出手。

两旁侍立的缁衣卫刀已出鞘，此时稍有异状，老和尚必定身首异处。

那是一片漆黑的山脉。崇嘉帝眼前，突然浮现出辽阔的场景：天空也是黑色的，偶尔有血红的云，云也不是朵状，而是如丝如光一般，变幻着。

“这是冥界。”老和尚的声音在崇嘉帝耳边响起，“陛下往下看。”

崇嘉帝低头，便看见黑色山脉间一条碧绿色的河流，绵长婉延，看不到来处也望不到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