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孤灯（2 / 2）

“子楚今日赴宴，各方官员可有家眷相陪？”

“自然是有；”

江驰面色平静，倒是江寻笑的开心，以武川候世子之名，每每江驰出门，总有官员唤家中子女相陪，只求世子能看入了眼，便是莫大的荣光了。是以江驰虽不喜这般应酬，但总也有推脱不得，又不好发作的，念及此处，江寻忍不住取笑她。

“席上可有一名叫姜明然的女子？”

“姜明然？”江驰看向江寻，这个名字今天在他耳中出现过几次，提及她的，一是牧亭候，一是江寻身边的暗卫，如今，江寻也这样问起，江驰倒有些好奇，这小小县丞之女，怎的惹得众人关注。

“她倒并未出现在席间，说是外感风寒，不知姐姐如何会提及她？”

“此女今日拼死救下苏彦，以柔弱之躯对抗牧亭候，一身傲骨，叫人敬佩。临城楚家之事已在寒门之中激起不满，子楚所谋之事当早做打算。”

江驰点头，如星辰的眸子里沉入一分墨色，江寻将茶盏凑到唇边，悠悠饮了一口，抬眼看了一眼半开的窗。

窗外夜幕沉沉，漆黑无光，唯有阵阵寒风，刮得一旁修竹四下摇晃。

“看天色，这雪应当是不会下了，只怕……要放晴了。”

江驰闻言，恭敬的站起身，将手中小篓递给身边侍女，而后俯身一拜。

“时候不早了，子楚不打扰姐姐休息，这便告退。”

“去吧。”

今日无月路滑，江寻念及此处也不留，只让江驰退下，又命人唤来江驰身边侍从，细细吩咐日常起居照顾等事宜，侍女们知晓姐弟二人向来感情要好，便不阻止江寻如此劳碌。只等她嘱咐完毕，这才服侍江寻睡下。

“小姐已经睡了？”

侍女令夏从房中退出，刚走到廊下，便听得人声，举了手中灯笼看了看，只见一女子身披毛麾，亭亭玉立，乍一看举止身形倒有五六分江寻的模样。

“慕容姐姐回来啦。”

令夏朝女子福了福身；

“小姐今日进了多少？暖阁里炭火可都添置了？”

慕容将令夏牵起来，将自己走后的事宜仔细问了一遍。令夏深知慕容是从小跟在江寻身边的大丫鬟，地位超然，也知对于江寻之事，慕容一向是事无巨细，皆要周到的性子，于是将今日之事尽数告知。

“慕容姐姐，给小姐取书来回去了这些时日，还是先休息吧，我瞧着，你脸都冻白了。”

令夏提着灯笼，往后院方向照了照，慕容回头望向江寻紧闭的房门，辗转片刻，这才点头。

“今日辛苦你了，先一起回吧。”

略往前走了几步，慕容忽而想起什么，复问：“当值的是哪几个？”

“拢春主值，涟秋轮值。”

“倒是妥帖。”慕容点头，皱起的眉头松了松，又问：“惠冬怎么不在，不是说了小姐夜里怕凉，暖阁也需有人守着吗？”

“原是安排了的，只是小姐说这几日不冷，无需这么多人伺候，就叫惠冬下去了。”

“虽是如此，今日下了一场雨，四下湿冷，不得不留心。”慕容停下脚步，看向暖阁道：“时候不早了，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去歇吧，我去阁子里守着。”

“慕容姐姐，你连日奔波，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如此煎熬啊，不如我……”

令夏担心的看着慕容苍白的面容，正要代其守夜，却见那人笑着摇了摇头。

“无妨，不过是夜里起来添添炭火罢了，不是什么费心费力的事，何况阁子里待着暖和。”

“可是……”

“好啦。”

令夏还待再争辩几句，却被慕容伸出双手按在了肩上。令夏不解，慕容温婉一笑，将身上毛麾解下，覆在令夏身上。

“慕容姐姐，你……”

“换你手中一盏灯，如何？”

令夏一怔，继而红了脸，不知怎的，慕容明明只是轻言笑语这样和善，她却宛若被什么东西在心间柔柔划了一下一般，瞬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给你，若有其他事，姐姐再唤我吧。”

低头将灯笼塞到慕容手里，令夏披着毛麾，逃似的朝后院跑了去。

“傻丫头，慌什么，慢这些。”

将灯笼提好，慕容抬头正瞧看到令夏被毛麾绊住脚险些摔倒，不由苦笑着提醒了一句，手臂微抬，夜风撩起几缕长发，远远看着竟有几分出尘飘逸之态。

目送令夏离开，慕容回头凝望江寻的寝屋，注视片刻，她提着灯笼，缓缓朝暖阁走去，漆黑的夜里，一盏风中摇曳的孤灯，显得格外寂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