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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皂衣骑手持着临淮郡王府的令牌,请开了康平坊的大门,让一辆马车驶进了坊里,从旅舍里把醉到不知人事的临淮郡王给扶上了出来,接回了王府。
延英扶着如踏云中的谢奕瑕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心里却还回想着自己听到的近乎荒谬的事情,等一踏进大门,延英便立刻察觉到今夜的王府之中与以往的不同之处。
一样的静,但静的不同寻常。
整个王府,如静水之下,深流涌动。
一路行至住院,虽然没有看见,但是延英感觉得到,主院中被守得格外严密。
书房那厢,略下一番对谈不提,虽然魏叁德仍觉不敢置信,但无论是从容貌气度,还是那些绝无旁人可知的秘辛,都证明了一件事——眼前之人,的确是已故的昭文先太子,谢怀璧。
谢怀璧高座椅中,拿着一册封皮无字书簿,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偶尔会出声问询一两句,每当问到时,一个半跪在地、黑衣覆面的男子便立即应回解释。
忽然,门外有人小声通报,说已将临淮郡王接回府里了?,就在外面了。
谢怀璧听见声音,翻页的手停了一下,抬眼看去门上,轻轻一笑,温柔得生出一种不知如何言喻的微妙:“送他回去睡下吧,孤等一下去瞧一瞧他。”
几刻之后。
谢怀璧推开了房门,一盏宫灯置在床头,映出朦胧昏黄的光晕,隐约可见床上起伏的人形,谢怀璧慢慢走向了床边,坐在了床沿,低下头仔细地看着谢奕瑕。
八岁的谢奕瑕有一种清泠泠又软绵绵的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一种格格不入的早慧,像是绒毛还没脱去的小兽,又警惕又乖顺,让人想要怜爱他,宠他,好好地养他,又想恶劣地冷酷地欺负哭他。
十六岁的谢奕瑕白齿青眉,要更显灵慧狡黠一些,还多了一层金玉养出来的清贵气,像是金笼里被娇养的幼软夜莺。
二十三岁的谢奕瑕,猗猗似玉树,褪去了绵软圆润的稚气,一身清异秀骨已经完全张开了,有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一种如半空中未落已化的细雪、月色下婆娑的树影、寒江上朦胧缥缈的烟波般不可细摹不能强留的韵。
而醉后的谢奕瑕在酒气的侵染下,多了一段颓山醉玉的多情。
从八岁到十六岁,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
谢怀璧看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点儿陌生的疏离隔阂,说不大分明,但的确有一点儿凉。
谢奕瑕似是有所觉,睡得不安稳起来,他微微蹙起眉,从唇中吐出了一声含混模糊的梦呓,垂下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
终于,他缓缓地茫然地睁开了眼睑,却只是迷迷离离地对着谢怀璧,眼睛里什么都映不进去。
谢怀璧仍是看着他,伸出手,捏住了谢怀璧的下巴,送近后更加细致地审视他。
谢奕瑕被掐疼了,有些地唔了一声,扭了扭头,却挣不脱钳着下巴的手指,在困意的催促下艰难地调动起搅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像是醒了那么一丝丝,眼睛里终于聚了点儿光,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总算是看清楚眼前是谁的脸了,就更加理所当然地认为尤在梦中。
是谢怀璧呀……
于是身体比意识更熟练地凑了过去,用鼻尖轻轻地在谢怀璧侧脸上蹭了一下,却被冰冷的触感冷得一缩,犹豫了一下,又把整个脸颊软软地挨了上去,温顺又亲昵地磨蹭着,趁着手指一松,就立马抱住谢怀璧的腰,还当自己是半大的少年一样努力地把自己埋进谢怀璧的怀里,想要挤成软乎乎的一团,再一次睡着了。
谢怀璧先是一怔,接着眼神一点点的亮了起来,他缱绻又留恋地揉了揉谢奕瑕的脸,然后碾了碾尤带温热的指尖,静静地轻笑了一声,就着这个姿势倚上了床榻,一手环着谢奕瑕,一手拿起之前那本用蝇头小楷写着几年来的大小诸事的书册翻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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