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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在花费了如此大量的精力和心血后,开始时是为了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们之间相当亲密,占有分享着彼此的空间,无论是什么,在这之中没有一点间隙。谢奕瑕会在他议事的时候窝在书房的小榻上,或者在轿辇上蜷靠在他的怀里,温顺又乖巧地在他的影中度过了几乎是全部的少年期。

直到谢奕瑕十六岁那一年。

然而谁会想到呢?一只一旦离了笼、失去豢养者后就会死掉的夜莺,居然变成了一只美丽纤瘦的白鹭,振翅在天幕下飞过时,影子会落在岸边长满芦苇的湖镜上。

孤僻又早慧、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孩子,从摔坏的笼子里走出来后,踏进了人间烟火中。

谢怀璧并不想去做一下多余又不智的事去伤害亲手养大的青年,但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即便如此这也并不代表他会愿意退回到那种世俗的父子关系——像他自己的父亲为他所做那样,为青年另选一个单独的院落搬出去,接着给青年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再寻几个出生清白又温柔小意的媵御,几年后青年甚至会有自己的孩子。

相处的时间被一点点地分割、刨除、占去,直到剩下最后仅余的晨昏定省,所有的东西被分成你的、和我的,所有的联系如打结的线一样被解开、拉直、绷紧、扯断,就这样,至亲至疏,渐行渐远。

谢怀璧看着廊外的夜色,眼瞳中是一种奇异而微妙的温柔,在这深而沉的柔和下,如静水流深般涌动着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的情绪。

“阿姐,我心里,”他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完了未尽的几字,“是有数的。”极其缓慢的语调中带出一点轻和的笑意,显得低柔迷人。

笼子?当然不行了,没有人会把这种美丽的白色鹭鸟养在笼子里,应该筑一片水中汀洲,在簌簌芦荻深处的水泊中央。

中庭里用花枝纹的波斯毯铺了大半,两边架起了开孔挂网的木板,谢奕瑕他们四个领着些健仆分了两队,只踩着袜子在毯上打球,还规定谁要进了球,另一队每人就都得连喝三大盏,虽说是比赛,可胡闹的成分更大些。

他们也没换衣,只把衣袖草草绑了就开始起来,朱漆的硬木小球被月杖打得在足下滚来飞去,起先还好,后来喝多了,就越发乱成一团,时不时还能听见问球在哪儿的,尤其是谢奕瑕几个之前已经喝了半宿的,脚下看着已经有些不稳了,看得一旁仆从心惊肉跳,忙把人劝止了,于是几人又改做依次击球比入门的准头。

这打法既视感倒是很重,谢奕瑕想起,和高尔夫高度相似的捶丸似乎就是从步打演变来的,到后来球门都会改成球穴,就更像了。

这样想着,他比了比球门,使劲眨了眨已经开始视线发晃的醉眼,挥臂就是一杆,球被抽得旋飞出去,然后“砰”得撞在了门框当中,落到地上,滚远了。

小童追着球跑了出去,其他三人则顿时就毫不留情地取笑他,嘘声不断,取来酒盏叫他喝,谢奕瑕也笑着并不在意,他歪杵着月杖斜撑着身子,手把青玉圆盏转腕一晃,浊稠的桂浆在盏中荡了两圈,漾出碧清的细花,仰头往嘴里倒尽了,一盏之后又是一盏往他手里塞,谢奕瑕连把三盏喝尽,手腕一转把空盏倒着一翻,以示空空如也、滴酒不剩。

谢奕瑕晃了晃头,脚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笑道:“我喝多了,不打了。”说罢便把青色的酒盏和月杖都丢了出去,扔在了暗红色毯子上。

旁人自然不依,拉着他不肯叫他轻易脱了身去,哪怕许了各种物件出去,也足花了好一阵时间纠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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