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幕（1 / 2）

二零一九年一月，南京即将迎来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昨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媳妇儿哄好的孟大少，携家属早早地就来到了片场，服装造型道具灯光摄影全部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冬雪。

王博文和孟瑞再一次对起了台词，其实剩下的这几场他俩都对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但可能是大家对雪的期盼太热切了，两位主演都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只好用这种方式缓解一下。

雪景里主要是三场戏，第一场是在最后一案遇到瓶颈的时候，两位主角走在路上碰巧下起了雪，杨修由此联想到自己记忆中的情景，茅塞顿开，发现了突破性的线索；第二场是在破案的过程中，杨修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产生了怀疑，杜云飞在他身边给他坚定信念的一段；第三场则是最后一案结束后，杨修得知所有真相，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躺在地上看雪花纷纷而落，却不知何去何从。三场戏分别是三种心理，虽然情感的变化是连续的，但是越到后面越难演，着实考验这二位主角的现场发挥了。

“下雪了……”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声，王博文把视线从剧本上移开，就看见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六朝古都的雪似乎都带着韵味，细小的雪花不似北方那么壮阔，反而在微风中飘舞，倒是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气质。不知怎的，他脑海里就想到一个字，脱口而出：“瑞……”

“什么？”王博文的声音太小了，孟瑞一时间也没捕捉到。

“杨修、杜云飞，就位了！”王柯大嗓门喊着，孟瑞和王博文对视一眼，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调整好角色状态走到了镜头下。

“Action！”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杜云飞的眉头紧锁着，用手指撑着额头，叹了口气。

“下雪了。”他身旁的杨修靠在墙壁上，低声说了一句。

杜云飞抬头，果然，雪花从天空纷纷落下，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接住它们，却都在接触皮肤的瞬间融化了。他看着落着雪的灰蒙蒙的天空，思绪一瞬间飘得好远好远，突然就想到了十几年前的那桩悬案，如呓语般讲述着：“当初那桩案子，也和雪有关，如果不是那场罕见的大雪封存了现场，估计这案子早就破了……不过、也说不准，凶手太狡猾了，他也有可能把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反而是这场大雪暴露了行踪……”

“等等！那场雪，是预料之外吗？”杨修突然打断了他，一向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杜云飞看到他的表情，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大脑里又回忆了一遍，确定的说：“没错，那是那年冬天的第二场雪，却比天气预报的迟了几天，就、像今天、这场……”

杜云飞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看着从天空缓缓飘落的雪花，脑海中似乎有灵光划过。他看向杨修，对方也正注视着他，坚定地点了下头。两人瞬间心领神会，出发、再去一次现场！

“卡！很好，一遍过！调整一下，马上拍下一段！”

孟瑞深呼吸了几下，表情逐渐沉重起来，王博文知道他是入戏了，也尽量调整自己的状态，体会杜云飞的那种心情。

“Action！”

“杨修！”杜云飞追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医生的手臂，站到了他面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对面的杨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有脖子上的青筋彰显着他此刻难以控制的情绪，杜云飞看到这样的杨修，心脏一瞬间收紧了，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王柯大导演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表演：“卡！杜云飞感情放得太早了，你是个警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可能是十几年前那桩悬案的真相，你应该是兴奋的、紧张的，你要小心翼翼地试探杨修的情绪，从他嘴里得到你想要知道的信息！把握好你的节奏，不要被杨修带走了，再来一条！”

王博文听了这番话，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还是不够专业啊。不过时间紧迫，自责还是省省吧，把下一条拍好才是最要紧的。孟瑞还维持着戏里的状态，拍了拍王博文的肩膀，说道：“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我。”

王博文听着这话有些懵懂，却又好像抓住了某种关窍，皱眉思索了片刻，对导演做了个“可以开始”的手势。

还是相同的开头，而杜云飞看到杨修脖子上的青筋时，眉宇间多了一抹担忧，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杨修还是沉默着，如同抗争一般，杜云飞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却又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千万不能着急，只好抿了一下嘴唇，试探着说：“你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说出来，让大家……”

杨修突然在这个瞬间抬头了，杜云飞的视线正对上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心脏蓦地缩紧，嘴里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云飞，给我点时间……”杨修的眉头颤抖着，说出的话也跟着颤抖着，似乎花掉了他全部的力气。

看着他如此表情的杜云飞，突然就觉得刚刚的自己混蛋极了，眼眶有些发酸，却又感觉所有的语言都变成了理由和借口，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对方抱进了怀里，只希望他心里能不要这么痛下去。

杨修尽力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平静着开口问他：“你愿意相信我吗？”

此刻的杨修，如同跌入泥潭的飞鸟，自己一直深信着的扭曲回忆变成了触及真相的最大桎梏。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了不是吗？自己一直奉行的信念才是最大的谎言。

“我一直都深信着你。”杜云飞看进他的眼底，露出一个不是那么好看的宽慰微笑。

就算你有所隐瞒，我也依然爱你。